第一章(1 / 3)

我的名字是息淚。

無極宮宮主。

淩息淚。

無極宮,亦正亦邪,高手輩出;無極宮主,神秘莫測,不見首尾。

赤焰開國百餘年,接連五代君主雄才大略,勵精圖治,國運昌隆,四海升平,周邊三國臣服多年。不說江山鐵鑄鋼鍛,也足保幾代穩固,書雲所謂的“太平盛世”恐怕不過如此,甚至望塵莫及吧。

由此一來,遠離朝廷的江湖人士不時興起的小打小鬧自是不在當今聖上眼裏,任憑你幫派四起,武林爭霸,隻要不存有問鼎中原的野心,也便由著諸位折騰。外加道上朋友,莫論黑白,倒也賣母親幾分薄麵,於是乎,剛剛自閉關修煉中放生的我苦笑著從母親手中順利接掌無極宮,被迫立誌成就一代女梟雄之偉業。

可究竟要做到什麼份兒上,揚多大的威名,長多高的氣焰,是繼續母親不偏不倚的立場,還是拿下武林盟主的金牌令箭,我仍要再考慮考慮。不能一出手就壞了無極宮的名頭,敗了母親的身份。

哎,都怪母親大人隻顧追逐山水之樂,把湯手山芋丟給我的翌日就全無蹤影,隔上兩三個月才有皺皺巴巴的一紙字條送來,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切安好,勿念”,也不說傳授幾招讓女兒暫時充充門麵。於是乎,此時的我也隻得木著頭皮對著一桌珍饈佳肴冥思苦想,連胃口一並流失。

再接再厲地歎氣,拿銀筷將碗盤敲得叮當響,順便從各個盤子裏挑出最大的肉片扔在地上,等待越來越胖的春天聞香而來。

終於有人對我浪費的糧食起了惻隱之心,正義直言。

“姐,你不可以再虐待春天了,它已經胖得走不動路了。”一紅衫少女,睨著冷凝的眸子,指控我對動物的愛心。

望著春天渾身不動自顫、搖搖欲墜的肥肉,其實我也是難過的,長成這樣的狗大多是好吃懶做,主人也沒麵子。但在煩躁之時,不好四處放炮,隻得拿它撒氣,畢竟自己親手養大,記仇不至於記太久。暴力之餘又會於心不忍,拉下臉來道歉我這張薄皮受不了,隻得在吃食上盡量補償,以致愛犬春天越虐越肥,走路都快成了障礙。

“哎……”一聲長歎,隻盼能夠籲盡胸中鬱悶與無奈。

看吧看吧,這就是剛上任的無極宮主最新的慘狀,誰還想要這個位子?我巴不得拿出去交換,雖然也怕娘親大人恨鐵不成鋼的說教,但我始終認為這樣的尊貴和權勢是圖有虛表的。一呼百應能怎樣,傲視群雄又如何,頂多在江湖人撰寫的《武林誌》中留一筆俗名,但作為野史始終上不了台麵,功過是否由自己評說,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已經不重要,能留下來才是關鍵,怕隻怕除了帶著錯字的姓名外其他語焉不詳,碰到後世的好事之人,走的這一遭,便隻得任由他杜撰去了。叫我如何不擔心自己在後世子孫眼中的形象?

“哎……”我再接再厲地努力歎息。

這宮殿要是再待一刻鍾,怕是要瘋的了。

猛地站起,身子前傾,食指挑起妹妹精致的下巴,我用自己一貫的講話方式哀求:“息濁,我的好妹子,姐姐要出去巡視宮外不姓淩的廣袤領土,宮中事宜你隻管放肆指點,不用給我留情麵。”

淩息濁不動聲色,眼睛定住近在咫尺且與自己幾乎分毫無異的臉上,滿是不認同。

瞧得我也是一臉不爽,不就是要求外出放放風嘛,用得著無聲地控訴我少得可憐的責任感嗎?我沒意思的收手,頹然地癱坐回死板的紅木雕花椅中,怨氣一泄千裏。母親掌宮主令時誰有膽子限製她的行動?換了我就束手束腳,好象我前腳踏出宮門,後腳就會被人擄走或者招來一大攤麻煩似的。

可話說回來,縱使心中超強烈憤懣,也不敢不聽戶主的指示私自行動的,息濁的懲罰措施有多麼恐怖我是見識過的,我想直到臨死前用來回憶從前光輝歲月的片刻,我仍然忘不了自己在剛剛接受啟蒙教育的年齡,就因為貪玩到深夜以致於找不到家門而在翌日被妹妹從巡夜的棧館領回家,然後被罰抄寫家規二十遍。那時我才八歲啊,根本就是個小屁孩,我懂什麼呀,連握筆姿勢都抓不正確,她也狠得下那顆心。再說,我起碼是她姐姐啊,就因為這事,整得我以後也怕她,從此喪失了當家作主的競爭資格。但是想到連娘親大人也歸她管,唯她馬首是瞻,我還計較個什麼勁兒。

掙紮著重新提起筷子,頓在半空,滿桌的菜全不合口味。哎,人一無聊,口味也轉了彎。

“太陽落山前。”

嚴肅的妹妹突然冒出一句不著邊兒的話,任憑我怎地聰明也要為她不按邏輯的出牌楞上一楞。不否認,簡潔是好事,可太過簡潔就是殘忍了,沒看見我理解的很辛苦嘛?

身邊的懷沙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扯著我的衣袖使勁兒晃,“宮主,二小姐的意思是你可以出宮,但必須在太陽落山前回來。”

嗬,說一不二的妹子怎麼就開竅了!我難以置信地反手掐了胳膊一下,換來懷沙重重的吸氣聲,我知道今天果真是黃恩浩蕩。但馬上扭頭瞟了瞟正揉胳膊的人,心裏暗哼,這丫頭倒比我聰明。

於是心有不甘,挑著眉找茬:“我被大赦,你高興得飛上天幹啥?”

小丫頭倒也不大計較剛剛的切膚之痛,立馬抖出諂媚的笑容,恭敬道:“身為宮主的貼身侍女,懷沙當然要跟著宮主,寸步不離才是。”

哦,我恍然,把注押到我身上來了,怪不得笑得比我還燦爛。

我笑沒了眼,走近息濁,討好地拍著她的肩,也不管妹妹的接受程度,就地在她唇畔響亮一啵,“我心裏就說嘛,同胞姊妹豈是不講情麵之人,看,果然給我料中了,嗬嗬,好妹子,姐姐我出宮,你需要什麼,隨便開口,翻了整個帝都,為姐的也要捧給你把玩。”

淩息濁依舊波瀾不興,酒杯送到唇邊輕啜一小口,忽然扭頭向我,燦然一笑,宛如冬日黎明前的第一縷陽光,“當今聖上的玉璽我倒真的沒機會見識。”言若有憾。

我傻眼,後退一步,打量妹妹不似開玩笑的笑容,匆匆拉了懷沙,快步向殿外移去。前腳邁過門檻,略停頓,微側發昏的腦袋,苦笑著歎息,“我知道一件東西有了兩個就不稀罕了,可是看著跟自己一樣的頭被裝在匣子裏送回無極宮就真的如此令你期待?”

說完,我連忙使出苦練多年足以傲視江湖的輕功掠出宮牆,身後的低吟淺笑隱約可聞,心中又是一陣懊惱,為什麼被捉弄的總是我?和妹子長出一樣的臉孔、又不巧地比她早見天日那麼一點點,也不至於積攢出這麼沉重的深仇大恨啊?況且從小到大對於她的意見我根本不敢有建議。

不平歸不平,腳底下的動作卻不鬆懈,一掠間,偌大的無極宮已拋在身後。

懷沙等人從小便是作為日後宮主的貼身護法而訓練的,功夫自然不在話下,緊跟在我身後一米遠處,對於宮外的繁華生動已經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