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到半夜,又將忠叔請來,才勉強交代清楚成親所需的禮儀跟物品。謝淵瀾對這個自然十分陌生,聽了半晌,有點頭痛,隻得揮了揮手。打發忠叔親自去幫忙,也就省得這般講解。
看馮雪卿也是一頭青筋亂跳的樣子,八成也是頭大。
殷惜真顯然是十分感興趣,問東問西,根本沒法好好聽,最後連一貫深沉好脾氣的魏無私都忍不住想揍人的時候,幾個人才省起如今時候也不算早了,便起身告辭。
謝淵瀾笑了笑,多披了件長袍,將幾人送到門口。
昔日少年權貴,笑盡風雲,如今回首舊時路,總是難免歎息。可是,我們都不曾見過真正的絕望。
因為,我們還不曾分離。
魏無私看著謝淵瀾站在門口,瑩白的手輕輕晃著,眼中是滿滿的笑意。
那笑容很淺淡,卻十分滿足。
他輕輕歎了口氣,笑道:“小謝,回去吧,我們都認得路。”
“那麼,”謝淵瀾抄著手,靜靜笑著,“明天見。”
幾個人結伴而行,謝淵瀾心裏多少也放心些,轉身走回了重重的庭院中去。
漆黑的夜裏,隻有長袍拖曳在地上,發出的些微的摩擦聲。
明夷早已叫人將花廳收拾幹淨,又自去鋪了被子,見謝淵瀾回來時仍是一臉笑容,也知道她此刻心情不錯。
房間裏早已燃好了火盆,她端來熱水,服侍謝淵瀾洗漱之後,揮手將人趕回了房間。
這個晚上,月黑風高的,正是夜行的好時候。
推開房門,就聽到哧啦一聲,有人點了燈。
謝淵瀾看著桌邊坐著的人,輕輕歎了口氣:“婉姑娘。”
“小謝,看到我,你似乎並不覺得奇怪呢。”崔婉淺淺一笑,拍了拍身邊的椅子,“過來坐。”
略略猶豫了一下,謝淵瀾依言走過去,慢慢坐下:“你有話要對我說?”
崔婉看著他,除了比小時候瘦的多了,臉型倒是沒有怎麼變。整個身子都縮在寬大的長袍裏,看著活像一個粽子。
“我想你也並沒有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吧?”崔婉歎了口氣,“是崔家的人出了問題,並不全是謝冕的錯。”
謝淵瀾眨了眨眼睛,似乎十分困惑:“所以呢?”
崔婉伸出手,似乎泄憤般捏了捏她的臉:“小謝,你從小就偏心。小的時候,大家一起玩,明明是我對你最好,但是一旦我想要謝冕的什麼東西,你總是第一個撲上來,又是鬧又是咬的。”
她的神情間隱隱有些落寞:“這次出了這樣的事,你最先想到的,並不是如何保全我的名譽,也不是如何保全謝家的聲譽,而是,維護謝冕是吧?”
“婉姐姐——”謝淵瀾沉默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道:“抱歉。”
“何必抱歉呢?”崔婉豁然一笑,“人嘛,活著總難免有個好惡,謝冕如今是你最後的血脈至親,你維護他本也是應該。可是,你想過沒有,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發生了這種事?”
“婉姐姐,想必你也知道,這個時候說出來,並不是最佳時機。”謝淵瀾淡然。
“這事早晚要說。也不在意那麼一點時間。”崔婉伸出手去,伸向桌上的燈,燭火被她一動,倏然跳了一下。“所以,我是來告訴你,我要退婚。”
“退婚?”謝淵瀾眉毛輕挑,“你上次說想要成親。”
“那話麼?就當作我沒有說過好了。”她輕聲一笑,突然伸出手,將謝淵瀾輕輕攬在了懷中,“很早以前,我就想這麼做了。”
謝淵瀾好像嚇壞了,僵著身子仿佛一塊硬石頭。
半晌之後,崔婉慢慢鬆開了手,靜靜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小謝,你有心跳加快的感覺麼?”
謝淵瀾怔愣了片刻,才緩緩搖了搖頭:“沒有。”
“真是誠實得讓人咬牙切齒啊,小謝。”崔婉黯然笑道,“我已經說過了吧,那事是謝冕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