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她睜開了眼睛,林虔之的眼睛爆起驚喜的火花,母親,活來了嗎?可是這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不是她,果然,不管自己擁有了多大的能量,最想留住的卻已經永遠消逝了。

林虔之痛苦地想移開視線,可是穴道被封的他隻能選擇凝視。平心而論,那眼睛是美麗的清,靜,明,瑩,完全不被黑暗震懾。

倪旎一睜開眼,就望進了一潭悲傷的秋水。看不清色澤的鳳目斜斜地往上挑起雙鬢,雖說是鳳目,但是雙眼皮搭配之下的雙眸卻不像一般單眼皮鳳目般細小,反而像是京劇演員化妝後那又長又大的鳳目,而詭異,而睫毛下的眼神更是深邃飄渺如夢幻,隻要眼神那麼一瞟,就可以輕易地將人的魂魄勾走。然後倪旎看見了他的眼淚,像珍珠,像蚌在沙礫中悸動,痛楚而晶瑩。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眼淚都是如斯熟悉,這是額娘過世時自己的眼神,這是寂寞如蛆複古時的眼神,這是,照鏡子時自己的眼神。

原來,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倪旎看得眼睛有點酸澀,可是她告訴自己不能閉上,因為清楚地記得擁有這種眼神的自己曾經多麼渴望有人專注地凝視,無言得撫慰,雖然,她從來沒有得到過。

淚珠像斷了線的竹子從林虔之眼中滾落,滴到倪旎眼睛裏,盤旋了一會勾留不住又順著她的眼角滑入鬢邊。

帳內,一片黑暗,一片寂靜。

帳外,舞步,鈴聲伴著古納穆語原始而奇異的腔調回旋婉轉,驀然一個拔高,已經接近尾聲。

誠親王按捺不住心中焦慮,在樂聲剛剛停止後就了蜜蠟,迫不及待地要看佛爾國春近況。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帳幕已經被一把拉開。大驚失色的克興額和阿爾薩蘭互相遞了個神色,打起精神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克興額拿定了主意,心思平靜下來,也擔憂起佛爾國春現況,不知林虔之是否徒有虛名,一個虎步上前,和誠親王分占了床的兩邊。

坐住了望床上看去,不由得驚喜地“哦”地叫了起來,隻見佛爾國春靜靜地躺在黃紗團龍暗花錦被下,緊閉了近十天的眼眸此時在燭光下隱約作琥珀色,流光溢彩,明淨澈亮得竟令他不能逼視,臉上帶著淚水,熾熾如流螢,倒映著輕淺如露水的微笑。

倪旎被突然闖進來的兩人嚇了一跳,她困難地扭動脖子仔細打量著不速之客,常年的寂寞使她的第六感莫名地敏銳。第一感覺,便是,一股強烈存在、微微逼人的氣勢。不是身經百戰,叱吒風雲,養不出這種熾烈的氣焰。是將軍吧?倪旎在心中不安地揣度,拚命回想自己究竟幹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難道是看到有人偷意大利國寶卻知情不報?倪旎心虛地正欲避開眼,兩人卻像是中了頭等六合彩一樣猛然拉住了他,驚喜地熱淚盈眶。

就算你們破案找線索很辛苦,也沒必要激動成這個樣子吧,納悶的倪旎翻著白眼看去,等等,老天,我看到了什麼。

五爪金龍四團。前後正龍,兩肩行龍。色用石青,凡補服,色皆如之。

繡五爪行龍四團。前後兩肩各一。

這,這是清朝親王郡王補服啊,難道是在拍戲?哪個導演居然如此敬業連這種細節都考慮得一絲不差?還是我中了頭等六合彩居然穿越了?

倪旎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兩聲喜極而泣的呼喊:“佛爾國春,你終於醒過來了?”

倪旎立刻肯定了第二種猜測,據她所知,全國通曉滿語的人滿打滿算也不超過50人,估計沒哪個導演能能耐到一下子聘請倆,還兼任演員的。

隨即而來的是難倷的新鮮和好奇,這次可真不虧,去一次意大利還附帶一次大清古代遊,而且看這兩個家夥的身份這麼高自己也應該非富即貴才是。

正偷著樂的倪旎一抬眼看見了床頂懸下來的燦然金發還有那雙迷死人不償命的眼睛。“壞了,差點把這個哥們給忘了。”

誠親王看見佛爾國春一向冷靜如冰川的眼珠此刻骨碌骨碌轉個不停,最後停在上方,心裏擔憂,不會是被林虔之那個妖道治出毛病來了吧?

倪旎眼見著誠親王泛起狐疑之色,心中叫糟。不知哪來的力氣,騰地坐起來猛然掀起了被子。

誠親王立刻把林虔之拋到了九霄雲外,焦急地一把將她的手和被子一起攥住,責備道;“格格,你這是幹什麼呢?”

倪旎隻覺得這個目前看來最大的官對自己態度責備裏都帶著小心翼翼的寵溺,心中大定,在眾人迷惑不解的眼神下舉起袖子嗅了半天。

承澤郡王戰戰兢兢地看著她的動作,關心道:“孩子,有什麼不對嗎?”

倪旎指著自己被汗浸濕的衣服,皺了皺眉頭,看了看緊張地注視著自己的一幹人,嫣然一笑,:“我快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