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克興額大吃一驚,環顧四周,淨是開敞,無一處安全的藏身之所,一時手足無措。

阿爾薩蘭目光一閃,詭魅般飄至林虔之身邊,:“事權從急,得罪了。”沒等他反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了他五官六識,隻餘一雙眼睛。

林虔之隻覺得自己被他抱住騰空而起,下一秒已經身處倪旎床榻的頂端橫梁上,阿爾薩蘭抓過床帳四周的金勾絲係,三下五除二將他牢牢綁住。這才回至地麵,臨行還沒忘了一指勁風探滅了床前燭光。頓時窗幔散落,將這八步金漆床幻作了一個封閉的黑暗空間。

“怦”可憐的房門再受重創。

疾步行來的誠親王的外衣已經被水淋透,隨著主人的腳步畫下一路亮痕。

承澤郡王苦笑道:“此前數詞請阿璦過府都不得,現在來了,卻是如此情境。”

誠親王隨手解下大氅,任它堆落在地,探究的目光緩緩掃過。

整個空間一盞燈火也無,隻有屋子正中央一盆熊熊烈火嗶剝有聲,圍著火盆的是隨著火焰一起跳動的薩滿太太,腰鈴泠泠,腳步沉沉,交織成一股詭異的拍子重重砸在人身上。克興額,阿爾薩蘭,蘇和的臉色也在搖曳的火光映照下異常陰沉。等等,蘇和,誠親王的眼睛眯了起來。

蘇和上前拜道:“誠親王吉祥。”

誠親王的眼神釘子一樣緊緊盯住她,慢絲條理地問:“起來吧,今天倒是巧,太後和本王一起想起格格來了。”

蘇和笑道;“王爺說的哪裏話,別人不知道,奴婢可是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裏,格格對小格格那是時時刻刻都掛在心頭,將心比心,王爺又何嚐不是?哪裏就拘在今天了?”

誠親王口中讚道:“到底是太後調教的,滴水不漏。”心中卻在疑惑,蘇和在這裏,太後應該還沒回宮,那她究竟到哪裏去了?這屋子敞亮,一眼就看焦幹,並無藏身之處啊?難道是自己傷心過度看花了眼?

誠親王的目光在房內一遍遍逡巡,最終落到了頭罩麵具的薩滿身上。:“克興額老弟,我就知道你素來是個妥貼的人,不會跟著某些人起哄,真要除邪還是咱們祖宗傳下的靈啊,隻是這些薩滿資質如何啊?讓本王察看察看吧。”

克興額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急道:“都是犬子一手挑選的,資質絕無問題,有勞阿璦關心了。”

誠親王疑心更甚,笑道;“既如此,讓本王看看又如何。”說完不待克興額回答大步上前,一把將藏在最裏麵的薩滿頭上的麵具摘下。

一張宜嗔宜喜的芙蓉麵顯露無疑,讓誠親王失望的是卻不是她心中的那個人,沉聲道:“你是誰?”

女子惶恐地跪下:“婢子鬆阿宜而哈叩見王爺。”

誠親王皺緊了眉;“鬆阿宜而哈?哦,本王想起來了,你是如妝。”

如妝連連叩頭:“請王爺恕罪,婢子知道以婢子的身份實在沒資格為格格驅邪,可是如今格格生死未卜,婢子的額娘生前是最出色的薩滿,耳濡目染,也算學得了一兩分本領,婢子鬥膽請王爺允許為格格祈福,婢子知道此事不合禮數,打死無怨,隻是此舉乃婢子一意孤行,與王爺貝勒無半點關係,請王爺開恩不要牽連無辜,婢子寧願一死,反正格格這個樣子,婢子活著比死了還難受。”說到最後,已是嗚咽,一時間屋內哭聲一片。

誠親王心下惻然,也不好再一一追查,歎道:“想不到一介婢子,尚且如此衷心護主,真是可嘉可歎啊。本王恕你無罪,你們且跳完這一段吧。”

克興額如釋重負,這一關算是暫時過了,隻不知林虔之究竟怎麼救治的佛爾國春,還能像上次一樣出現奇跡嗎?

林虔之被牢牢縛在床內橫梁上,不能聽,不能動,甚至連眨眼都做不到。及肩的金發吹散下來,使他的視線隻能局限在身下安然恬睡的女子臉上。饒是如此,床帳內一片闐黑,也隻能隱約分辨那秀麗的輪廓。

也是這般的黑暗,也是這般的凝視著一個不知道能不能醒來的女子,也是這般的什麼都不能做。林虔之恍惚回到了二十年前意大利南部那家徒四壁的小草屋,酒鬼父親已經醉醺醺地睡去,母親就是這樣靜靜地躺著,閉上了那昭示著她神秘東方血統的鳳目,仿佛睡著了一般,卻是親人喚不回,上帝喚不回,眼淚喚不回。

不,不,不,已經不一樣了,下麵躺著的不是母親,自己也不是那個隻會哭泣的孱弱男孩,我已經擁有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力量。這一切,隻是夢魘,隻是夢魘!

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有什麼東西奪眶而出,林虔之不能擦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液體一滴滴得滴落到身下女子的眼睛上。

那逼人的火熱已經悄然散去,倪旎恍惚中又聞到了一股香,不是以往熟悉的那次,卻更加馨馥,心情出奇地平和衝淡,離怖離憂。正沉醉間的倪旎突然感到眼皮上傳來一股涼意,濕濕的,溫熱的,如同輕吻一樣落在眼瞼上,這是,這是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