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授命,下來得很快,一點都沒有拖延,甚至讓接旨的王晉都感覺有些措手不及,此前,他並沒有收到一王點消息,原本,他還準備過兩天托關係去詢問下有沒有眉目了呢。
不過,當得知自己被任命為“尚書都事官”時,王晉接旨前的激動,已化為了深深的失望,由從七品縣令,遷為從七品都事,雖沒有糟糕到降級任用的地步,但這個“都事官”,並不是個有趣的、令人向往的職務。
這個變化,已超過了王晉原先最壞的打算,按他的優等考核,不說升職重用,起碼不應當遭受如此不公平待遇,就連一向溫和言謹的沈微都有些費解地皺眉道:不應該,大不應該。
李縝憤懣道:“吏部此舉實為莫名其妙,棄賢能而不用,吾為三郎鳴不平!”
當朝廷旨授下來時,眾友人正好在韓泰府邸聚會,乍聽此任命,知道王晉考核情形的幾位都有些疑慮不平,雖然以往不是沒有過考核成績極佳而最後被貶職的例子,但是那往往是因為“考核者”被朝臣彈劾或檢舉出了什麼問題,也或者是惹怒了皇帝和權臣,但是,王晉的情況他們都清楚,從來沒聽說過他觸犯了哪位大佬的威嚴,而遭彈劾更不可能,他們這些身處中央部門的中低級官員,別的可能不行,消息是最靈通的了。
韓泰有些抱怨地對仲隘齋道:“你找的什麼樣朋友?不是說他在吏部有莫大能力,為三郎安排合適職務,不過區區小事一樁嗎?”
仲隘齋老臉一紅,繼而歎氣道:“九淵兄都和我提過了,現在政事堂幾位相公整日相互攻訐謾罵,朝堂一片亂象紛呈,吏部遞上去的侯選官員,不是這位相公覺得不滿意,就是那位相公嫌棄不是衷意之人。最後吵來吵去,他們幹脆各自提名自己看中的官員,任命私人,現在的吏部,說白了和個沒有一點權利不能當家作主的小媳婦一般摸樣,高九淵也是實在沒辦法呀。”
仲隘齋說完,在座一位青衣儒衫的年輕士人,憤恨地拍著桌子道:“身為先帝托孤的顧命重臣,不思忠君報國,整日相互扯皮爭鬥,嘿嘿,朝廷的大事,就是壞在此輩朋黨之徒手中,可恨,可歎啊。”
他這話,說得有點出格了,在座諸人,早已不是當年血氣方剛、意氣奮發的年輕士子,多年的宦海生涯,早磨平了他們的棱角,也讓他們變得沉穩謹慎,在這樣的場合,如果循著青衣人的話繼續談論,還不知會惹出什麼禍事來,於是韓泰笑道:“楊兄,今日邀各位來,本是欣賞佳人、隻談風月之事,青雲遷轉都事吏職,我等雖有不平,不過朝堂諸事,也不是區區你我可左右得了,哈哈,咱們還是改日再談,改日再談。來來來,青雲,休再沮喪,快看我這府上歌姬排練的‘六合還淳舞’到底如何?”
王晉聞言,也醒悟到眾目睽睽下,不是發牢騷、顯委屈的時候,心中雖有諸般失望,也隻得振起精神,臉上顯出笑容,真誠地道:“各位兄長好友,晉心中雖有苦澀不甘之意,但朝堂諸位相公都是謹慎思深、明察纖毫之人,既下此任命,或許我的能力確有不達不到之處,如是,我王晉必當做好這都事之官,休得讓人小看!”
斬釘截鐵地將這段話說完,王晉又對青衣人溫和地道:“楊兄,諸位兄長,請勿因小弟之事,壞了大家心情,且飲酒觀舞,來日晉必當設宴鄭重向各位賠禮謝罪。”
眾人都知悉他心情未必像笑容那麼開心,為了配合他將氣氛重新搞起來,紛紛說道一頓酒宴怎麼夠,怎麼也得清大家三五、七八頓才是;又說其實“尚書都事”也不算委屈了兄弟,身在中樞為官,以三郎的能力,飛黃騰達,還用指日可待嗎?
青衣人也覺得剛才自己的話有些太“憤怨”了,不過他這人心氣極為高傲,雖有韓泰、王晉做了台階讓其順勢而下,但是卻不願意轉瞬變臉為笑,宰相公也是人,既然有錯誤,為何罵不得?於是,沉默下來,端著酒杯看場中輕紗羅衣的歌姬跳著輕盈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