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宣我兄!想煞王晉也。”雖有些許久不見的陌生感和感慨,但是王晉依然很激動,他這個人,正像王翼暗裏總結的那樣:平日雖深沉不露,卻是個感情極為壓抑豐富之人,如果不順他眼便罷,如是關係默契的知交好友,絕對是像火一樣熱情。
“嗬嗬,剛才某卻見你要驅馬而走,難道忘了今日乃你我兄弟相聚之期?”韓泰故意開玩笑道。
其實他早已來到驛站,還將坐騎掩藏在驛舍後麵,目的就是想和故友開個玩笑,及至看到王晉對著周圍物事傷情,遺憾地要驅馬離開時,才急急出來招呼。對於王晉的真情流露,他也同樣感動,看來一向重視禮儀的三郎確實是將自己當成摯友才會如此失態。
王晉笑道:“哪裏會忘?晉卻是擔心兄長有事耽擱無法前來,剛才見這驛邊無人,不由心中惶惶。哎,想你我兄弟數年未見,這廂重逢,心情激動,無法言說啊。”
“三郎所言極是!”韓泰心有同感,這幾年身在官場,每日接觸的不是需要恭恭敬敬、小心翼翼逢迎的領導,就是表裏不一、勾心鬥角的同僚,幾乎連一個能知心交談的友人都沒有,有時候,想起當日科考時,眾貢生相聚一起,縱情談笑的場景,不禁很是懷念和惘然。
“哈哈,三郎,我已為你在快意樓擺下酒宴,今日你我二人必要把酒言歡,不醉不休。”韓泰大聲說完,目光轉動間,注意到王晉身後還有幾人,那馬車已卷起紗簾,裏麵一婦人打扮女子懷抱小兒,正有些羞澀有些好奇地望著自己,不禁笑著對王晉道:“三郎,還不快快為某介紹這幾位貴客?”
說是幾位,不過從淩淮和王翼的打扮也知是跟隨王晉的侍從人員,那老車夫更不待說,所以韓泰重視的,隻是那車中女子,看情形,應該就是自己那位素未謀麵的弟妹了。
王晉說聲慚愧,道:“小弟隻顧和兄長言說,把正事給忘了。”說著,將淩淮、王翼介紹給韓泰,然後又對馬車上喊道:“惠娘,勉兒,快下來見過為夫經常給你們提起過的,我視之為摯友親兄的韓泰韓仲宣兄來。”
惠娘在車中對韓泰羞澀地笑笑,款款下了馬車,拉著扭來扭去不好好走路的“意哥”行了過來,施禮道:“奴家見過哥哥,哥哥安好。”
韓泰急忙攔住惠娘的大禮,笑道:“弟妹切勿多禮,某和三郎情誼莫逆,不需如此客套,你們一路辛苦了,咱們還是快些進長安城歇息吧。”
“伯伯,伯伯,抱抱。”意哥好奇地打量了這位衣著華麗的伯伯半天,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這位伯伯很親切,應該會抱自己。
眾人大笑,韓泰看著這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麵目依稀間,有著三郎的影子,知是好友的兒子王勉,彎腰抱起他來,大笑道:“哎呀,咱們的勉兒好重,伯伯都要抱不動了。”
“咯咯,咯咯。伯伯,要高點。”意哥被韓泰舉在半空,得意地笑了起來,露出兩隻調皮的小虎牙。
王晉忙道:“兄長還是快些將他放下來吧,這小子很淘,最愛纏人,一會非得纏著你抱他一天不可。”
“無妨,無妨。”韓泰笑著咯吱“意哥”的小腰,神情很是寵愛,他娶了一妻兩妾,府中侍女更是眾多,現在卻隻有兩個女兒,以前也曾生養過一個男孩,可惜夭折了。
王晉苦笑著搖搖頭,如果任兩個大小頑童戲耍,恐怕日當正午,也無法進城,於是上前從韓泰懷中抱出依然纏鬧個不休的兒子,道:“韓兄,咱們還是先進城再說吧。”
韓泰有些不舍地再看了眼被王晉放入馬車的意哥,笑道:“好,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進城先歇息梳洗一番。不過可說好了,等吏部‘除命’的這幾日就住在我府上,不要再和我客氣。”
王晉將妻子扶上馬車,這才笑著對韓泰道:“顧所願爾,敢不從命。”
眾人笑著,翻身上馬,踏過灞河橋,向不遠處的長安城快馬加鞭行去。
不過盞茶功夫,已行到雄偉的長安城牆腳下,今日南邊城門開啟的是“明德門”的四個側門,按照長安城“交通道路守則”的規定是:進入城門由左麵進,出城門由右邊出,稱為“城門入由左,出由右”。
行到城門口時,王晉等人本要翻身下馬,韓泰搖手阻止,當先行去,遇到進城人流,百姓們看其衣裝華貴、騎著高頭駿馬,知是達官貴人,哪敢阻路挨鞭,紛紛讓開道路。韓泰一路馳去,城門口,一名軍官諂笑著向韓泰點頭哈腰,手一揮,下麵檢查“過所”的衛兵已讓開去路。
王晉等人渾身不自在地跟著韓泰進入城內,韓泰看其神色不安,笑著解釋道:“那守門小將曾是我二伯‘忠武將軍’中原公座下壯士牙郎,所以對我熟悉,咱們也才能一路暢通進來,否則,恐怕要耽擱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