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說你很聰明。”
“我但願能用聰明去換銀兩,這樣……爹不用上蘇家當夫子、娘不早死,我們姐妹不會四處分散。”“曉得嗎?我們家雖窮,但一家人在一起……很快樂……”
話到這裏,她哽咽,靠在他懷裏,她想尋求親情……
抱住橙兒,繼禎心疼她的強悍,原來,她的性格來自艱困環境,為此責難於她,不屬厚道。
他該努力的是——多寵愛她,也許很多很多的疼愛,才能創造出她的柔軟性情。
天漸漸大亮,這回,他們沉溺在自己的心事中,沒繼續交談。
“怪了,又死掉兩盆花,這一整排盆栽都沒事,單單靠窗這兩盆,我連換過十盆,還是活不成。”
盡管壓低嗓音,清醒的繼禎和橙兒還是把話聽得一清二楚。那是管理園子花草的長工在屋外交談。
“會不會這裏照不到陽光?”另一個蹲下身,挪挪花盆。
“怎麼可能,晌午時候不就這裏的陽光最盛。”
“難不成新少奶奶是專吸花氣的精怪?否則每次都死靠窗的這兩盆,別的花都沒事……說不通……”
“別滿口胡說,新少奶奶是咱們家的福神啊!沒有她,大少爺的病怎好得起來,你的話要傳出去,包管你沒工作。”
“你不覺得……少爺的病好得太奇怪,說不得真有些邪門。”
“什麼邪門,就是衝喜羅!你不懂嗎?”
“衝喜真有效,每個人生了病甭看大夫,找個人來衝衝不就得了。”
“我不同你閑嗑牙,還有好多工作要忙,動作快些,把這兩盆挪走,換上新盆栽,免得總管說咱們不認真。”說著,兩個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房內,橙兒支起上身,抬眼望他,滿眼淨是不解,想不出為什麼會單單死掉臨窗兩盆花。
“你有沒有聽過,衝喜會把花兒弄死?”她是絕不承認自己是精怪,要真有那等本領,她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貪官和蘇家整死。
是啊!怎會單單死掉靠窗的那兩盆花?念頭在繼禎腦海裏轉過幹百回。慢慢地,他的眼睛從迷蒙到澄澈,一興奮,他從床上直直坐起。
“你想,它們為什麼會死?”他問。
‘不曉得啊!我又沒弄它們。“把賬算在她頭上,不公允。
“你有!”他說得篤定。
“我有?你也相信我是專吸花氣的精怪?”
“你想想,每次你都順手把藥倒在哪裏?”
“就往窗外倒……難道是……藥?”她瞠大了眼,滿眼難解。這一推想,事情變得可怕。
“有可能!”
點點頭,他回想一年多前初發病,不過是受點風寒,結果吃兩天藥,益發沒力氣下床,慢慢地胃口漸差、全身無力,成天意識渾噩不清,睡睡醒醒、身體日虛。
再回想,他是從幾時起痊愈的?
婚後第一天,橙兒和如意起衝突,橙兒順手將藥汁往外倒,還說了句——藥沒用,吃進身體裏反成毒害。
接下來,她天天倒藥、天天*他吃飯、出門運動……原來,他身體好起來,和衝喜無關,是橙兒的誤打誤撞救下他。
藥有問題……那麼在這個家裏,誰想害死他?
事情未想透徹,門板上兩聲敲叩,打斷他的沉思。
如意領丫頭入門,照例,她們送來早膳和湯藥。
橙兒跳下床,慌手慌腳套上衣服鞋襪,匆匆走到花廳。臨行,繼禎拉住她的手提醒:“不要打草驚蛇。”
“少奶奶,這是大少爺的藥,你一定要讓少爺喝下去。”
如意望住橙兒的眼睛,猜想是不是她沒按時讓繼禎喝藥。兩個月了,繼禎的身體日見痊愈,剛開始,她也以為是衝喜關係,讓繼禎看起來精神些,但是這兩個月她們把藥加重分量,沒道理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知道。”記起繼禎的話,她強忍“打草”欲望。
“你確定每天都有固定喂少爺吃藥嗎?”如意聲聲*人。
“當然確定,你沒見他身體一天比一天健康,要沒吃藥,我又不是神佛,能手指一點就把他的病根除?”橙兒一句話封住她的質問。
“有就好,萬一少爺沒吃藥,病又加重,你要負全責。”如意用話恐嚇。
“多謝好心囑咐。”扭起一張假臉,轉身回房。
橙兒待不下去,再留下,她會忍不住問如意,有什麼深仇大恨,她非要毒害繼楨。
回到房裏,他們仔細傾聽如意和丫鬟的腳步聲,直到確定她們離開,繼禎才說:“你用盆子到院裏撈條小魚進來。”
“嗯!看我的,抓魚是我最在行的。”
果真,從她說完這句話到她端著盆子回房,花費不到一刻鍾時間。
木盆子放在桌上,兩人相視一眼,便將藥汁緩緩倒入盆內。
兩雙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水裏看,等著等著,果然沒多久,原本活蹦亂跳的魚動作變得緩慢、停滯,橙兒用手捧起,它微微搖動尾巴,無力掙紮。
“不成,我要救它。”說完,橙兒帶著魚慌慌忙忙往外跑。
再回房,她看見繼禎沉思,打破沉默,她先說話。
“魚沒死,我把它放進水塘裏,剛開始它遊不動,隻在水麵上飄浮,不過,我離開時,它就遊開了。”
“可見藥汁裏加的是慢性毒物,不會一下子致死,但隻要日子拖得久,總能把人弄死,這樣一來,我的死亡就不會顯得突兀。”繼禎緩緩分析。
“走,我們去告訴爹娘,如意要害死你。”拉起繼禎的手,她欲往外跑。
“不!我們手中沒有充分證據,到時她要抵賴,誰都沒辦法反駁,再加上,我想不透如意為什麼要害我?”他拉回她,不讓她衝動。
“也對,害死你,她有什麼好處可得?”回眸,她覺得他的話有理。
“就是這句,人不會做傷人不利己的事情,除非有好處,我要找出誰是幕後主使,找出我擋住誰的路。橙兒,我們來演一出戲好不好?”
“演戲?好啊!聽起來蠻好玩。”
“首先,我們要找幾個幫手,對了,你到隔壁方家找小招和小實兩兄弟,我要他們當我的眼線,然後……”
這次,他們談過整個早上,兩個人的情緒都很激昂,突然間,他們覺得自己是大人,能應付事兒了。
“長孫繼禎,這一次我甘敗下風,我覺得你比我還要聰明。”橙兒心服口服。
“比橙兒聰明?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呢!多謝讚美。”
“不客氣。”說著,兩人同時笑開,他們有了革命兄弟的同袍情誼,能和一個人為同一件事努力,是種相當不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