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不要自作多情?我隻是不希望你師父的一世英名毀在你的手裏。”

“老頭子早就走了,毀了就毀了唄。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如果我走了,你遇到危險怎麼辦?”薄奚眠淡淡地笑道,一副溫文爾雅、關心好友的樣子。

“你把我當什麼了?”

縈寂忽然沉下臉來,黑色的眼眸冷冷地盯著薄奚眠,薄奚眠看到縈寂的怒容,不似先前羞惱而成的怒容,不由得收斂起笑容,低垂著頭,默然不語。

“薄奚眠,我不是嬌滴滴的姑娘,也不是弱柳扶風、一步三喘的病秧子。”

“受傷又怎麼了?沒幾道疤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生而為男就應該頂天立地。”縈寂低吼道。

“嗬嗬,我明白了。”薄奚眠低下頭輕笑,抬起頭看向縈寂,心中似乎做出了決定。

“小縈,是我魔怔了。我們來比賽吧,就像以前一樣,這次你可要加油,免得輸了又找你師妹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縈寂麵露尷尬,為什麼他們都長大了還偏要揭小時候的疤?

“就衝你那句話,我一定要贏你。”縈寂生氣地道。

“拭目以待。”薄奚眠笑道,笑容異常燦爛,仿佛一下子卸掉了千斤包袱。

薄奚眠轉身跑出林子,飛身上馬,對隨侍的六名侍衛道:“我們走。”

六名侍衛得令,迅速跟著薄奚眠離去,薄奚眠的身影很快就被蓊蓊鬱鬱的叢林遮蔽。縈寂收回視線,也揚鞭策馬向虎林內圍出發。

解決了一樁心事的縈寂從始至終都沒發現薄奚眠燦爛的笑容中蘊含的深意。

薄奚眠,切記,師兄不是一名女子。

你們不是普通的戀人,注定不能以普通的方式相處。

虎林,你必能看清一切。

“算無遺策”,果然隻有師妹你才配得上這四個字。

可是我更期待,期待你的棋盤中出現,出現一個變數。

小縈,前路的迷霧已散,我終將登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千裏之外,一處破敗的小村落中,幾名蓬頭垢臉衣衫襤褸的乞丐縮在一處破屋裏,髒兮兮的黑色的手與手中白色的漫饅頭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黑黝黝的眼眸顯示出眼眸主人的稚嫩,黑眸偶爾露出迷茫,隨即又被不知名的堅定覆蓋。

破屋中僅有的桌子布滿塵埃,不知道有多久沒擦拭過,桌子上放了一籃白饅頭和一壺水,另外還有一副龜甲,幾枚銅錢散落在龜甲旁邊。

破屋後麵,一名青衣男子站在淩亂的碎石中,身形如同女子般瘦削,鬥笠上的白紗將男子的麵容隱沒在層層疊疊中,青衣男子的前麵又是另一名男子,銀狐裘將男子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反而更顯男子的瘦削。男子頭上同樣罩了一頂白色紗帽,看不清容顏。

陽光照在兩人身上,兩人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搗藥,師兄紅鸞星動的卦象越來越明顯了。”

男子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若是祁謹在此,未必能聽得出這個男子是誰,但若是縈寂在此,必定會衝過去抱住男子,大喊一聲“師妹”,再曆數薄奚眠對他林林種種的折磨。

“可以預見,畢竟他們是天定姻緣。”

“即使知道他們是天定姻緣,即使我在這件事上也推波助瀾,可是我還是覺得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啊!”

銀狐裘女子喟歎,將手舉起,伸向懸掛在天空上的太陽,以手覆蓋天空上那小小的太陽,握緊,鬆開,握緊,鬆開。

“嗬嗬!”銀狐裘女子嗤笑一聲,“既然是天定姻緣,注定會在一起,那麼搞點小惡作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主子說的極是,畢竟越容易得到就越不會珍惜。”

“查清楚那些小孩子是怎麼回事了麼?”女子忽然話鋒一轉。

多年來的主仆,搗藥早已熟悉女子跳脫的思維,遂平靜地道:“那些孩子來自薑國邊城,因戰亂雙親皆亡,已是孤兒,聽聞紫瓔鎮會好好照顧孤兒,會給他們一個家,於是他們就一起結伴前往紫瓔鎮。”

搗藥越說越忍不住皺眉,搖頭歎息,“紫瓔鎮在靖國的西邊,這群孩子當中最小的七八歲,最大的不過才十一二歲,就敢橫跨兩個國家,我都不知道該稱讚他們是大膽還是罵他們傻了!”

“兔子急了還會蹬鷹,在薑國繼續受人欺淩餓肚子等死是死,奔赴紫瓔鎮也是死,倒不如賭一把,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銀狐裘女子邊說邊捋寬大的衣袖。

“勇敢的孩子就應該受到嘉獎。搗藥,你派人護送這些孩子去紫瓔鎮。”

“我知道了。”

“出來久了,我們也該走了。”

銀狐裘女子轉身離開,銀狐裘劃出一抹優美的弧,搗藥跟隨在她的身後。

兩人身後,銀狐裘女子適才所站的地方,一塊塊堅硬的石頭迅速化為齏粉,一陣風飛過,紛紛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