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雕樓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逆著日光,一個被眾人簇擁的人,跨過門欄,緩緩走進廳堂,微微笑著說:“五千兩黃金,買這幅畫像,以及這位姑娘。”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在我和顧長東的對峙中。是李翎出現,為我解圍。他買下那副畫像,又救我出顧家兄弟的毒手。
很久之後,我問李翎,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回答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紀念他皇姐。他花費萬金,將我從秦樓贖回,隻因為我手中有一幅裏他皇姐的畫像。他多年帶我在身邊不離身,關懷有加,隻因為我告訴他,我是他皇姐的貼身侍婢玉珠。
我聞言默然。
曾經,我以為李翎說他不恨我乃是誘騙之辭,是以一直未肯信他。
直到自己死過返生,看清真相才知道,原來自己實在太傻,當初竟然會待處心積慮想害我的人親密無間,反而一心想鏟除真心誠意待我的親人。
所以,那天晚上在齊王府,再看著那幅畫像的時候,我才會哭的那樣不可自抑。
李翎見我哭,不解問我:“玉珠你何故流淚?”
我心中情潮大起大伏,卻隻能竭力克製,答他:“玉珠睹此畫,思及表姑娘當年種種,故此落淚。”
李翎聞言輕輕摟住我瘦削的雙肩,對我說:“逝者已矣,玉珠你不要太難過。”
我見他舉動太過親密,下意識的推開他雙手,道:“表姑娘曾說,她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縱容那一位狼子野心,若是王爺能替表姑娘報仇,奪回大位,教表姑娘死得瞑目,玉珠願意生生世世,為奴為婢服侍王爺,忠心不二。”
李翎聞言微微搖頭,道:“自皇姐終後,我才醒悟,那個皇位,困住我們一生。如今,我已不願再多生是非,隻想安度餘生。萬幸的是我找到玉珠你,從此以後,我一定不會再教你顛沛流離,受人欺淩。”
說著,李翎伸手握住我雙手,貼在心口。
李翎的舉動讓我的心猛然一跳。
重生之後,換過軀殼,李翎不知道我其實是他的皇姐,所以舉止曖昧而不自知,而我卻清楚的知道,他是我胞弟。
他這樣待我,乃是不倫。
可是,我卻無法告訴他,我就是他皇姐。
我著急地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李翎握的很緊,似乎早就知道我會抗拒。
牆壁上佛龕裏,香火暗光明明滅滅,觀音像帶著一副悲憫的神情看著我。
我心虛,焦急皺眉,幾近央求的對李翎道:“王爺,菩薩在上看著……”
李翎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佛龕,隨即出言寬慰道:“觀自在菩薩大慈大悲,觀一切眾生相,又怎會忍心苛責你我?玉珠,你在怕什麼?”
說著,李翎更貼近我,伸手攬我腰脊。
我受到驚嚇,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狠狠將李翎推開。退後兩步,正色道:“王爺是金枝玉葉之身,還請自重。”
李翎明明有心愛的王妃,又有年輕貌美的詔訓、良娣娘子,為什麼突然會對我做出這樣曖昧的舉動?
如果僅僅是說,他想照顧他皇姐的心腹侍女,理由未免牽強。而我自己,劃花了半張臉,也自問沒有驚世的容貌,能夠如此吸引一位慣見如玉佳人的王子。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急不可耐的要染指我?
見我如此抵觸,李翎微微有些懊惱,卻還是溫和道:“是我太過心急,玉珠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再逼你了。你先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說完這話,李翎真的轉身離開。
我則長長鬆了一口氣,心中忽而設想或許自己不該編造玉珠這個身份,因為如此一來,未免顯得與已逝的李貞太過親密。
李翎便有了要為他死去皇姐,照顧我一生一世的借口。
可轉念我又會想,這世上,或許也隻有玉珠一人肯為李貞生前所願奔波勞累。如果不借玉珠之名,我要怎麼提起複仇大計?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動搖了,也許我不應該再向這天下複仇,多難得能重活一世,還要陷入這永無止盡的苦海。
然而每每窺鏡自照,左臉的傷疤總會提醒我當日漆身吞炭的決心。
是,我南呂長公主李貞,尚未靖仇雪恥,怎麼能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