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雉離於羅(2 / 2)

看清顧頤用心的當日,我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場。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臥在床上,不得動彈。

那時候,我對自己說,一定不能就這麼死了,否則正趁了他們的心。可越是這樣想,病就越不見好。

已經告老歸家,頤養天年的王太醫被請回來繼續給我看病。

我有一日問他:“我的病是不是好不起來。”

他搖頭道:“微臣早就說過,殿下得的是心病,還要心藥來治。”

我聞聽此言,不忍落淚道:“若果真如此,我的病便再也好不了了。”

王太醫收起手枕,緩聲道:“殿下,何妨順其自然。”

我聽完此話不住搖頭,垂淚道:“阿翁你不明白,若是果真叫他算計了去,哪裏還有我姐弟的活路?我若還有其他辦法,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境地。”

王太醫聞言,停了研磨的手,歎道:“殿下的性子就像當初娘娘一樣,總是猜忌多疑。若總是這般勞心傷神,這病恐怕難以痊愈。”

聞言我垂首道:“阿翁的心意我明白,然此時此刻,卻並非我多心,而是時勢所迫。”

王太醫低頭開始寫藥房,許久,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卻忽而聽他道:“當初,太子殿下墮馬昏迷,醒過來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是我自己不慎墮馬,與人無關。”

聽得此言,我不由一怔,許久之後才緩神過來,猶疑道:“他自小城府便深,誰知他這句話是不是在父皇麵前賣乖。”

王太醫搖搖頭,不再說什麼。寫完藥方,他起身把方子交給屏風外的侍女,隨即便收好藥箱,蹣跚的走了出去。

我撐起身,看見桌上有一張王太醫沒帶走的紙,上麵有五個字。

隻因殺伐誤。

那次,是我生前最後一次見到王太醫。

就在我病的時候,幾番與顧長東通信。

後幾日,我在寫給顧長東的信中提及病已痊愈,隻嫌每日靜坐煩悶。幾天後,我收到顧長東的回信,信裏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約我在城外藏風觀相見,說要帶我去一個去處,要我一個人來。

當時我以為,他想必是見我說悶,要帶我去郊外散心。

我本不叫太多人知道我私會顧長東。可思來想去,始終不放心,還是帶了一些人馬暗中隨行。

也正是多了一個心眼,才僥幸保住一命。

因為那天,顧長東約我見麵根本是個騙局。

去城外的路上,我遭到埋伏在我出城的必經之路上刺客的行刺,險象環生。

好在行刺者隻有寥寥數人,很快便被隨後而來的飛熊衛暗衛製服。他們大概以為我私會情郎,必定不敢大張旗鼓。

就在這驚魂未定的時候,地下一名本擬死透的刺客忽然暴起發難。他躺倒的地方離我本就很近,我根本來不及應對。兵刃寒光襲來的一瞬,我呆在原地,任由刺客手中的匕首當胸穿過。

那個刺客受了重傷,最後一擊已然力竭。因而這一刀並沒有刺中要害,我並沒有如他所願的當場斃命。

他被飛熊衛亂刀砍死,怨毒的看了我最後一眼。我這才感到胸口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原來鮮血染滿了整塊衣襟。傷口疼得厲害,似乎要將我整個人撕裂成兩半一樣。

很久很久之後,我遭極刑,回想起來,竟也沒有那樣疼。

重傷之下,我清醒的囑咐隨行的暗衛把那幾具刺客的屍體收整好,不使留一點痕跡。在趕回城內之前,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遇刺的事,

那件事於我而言,不僅是心中一份恥辱和不甘,也是一個教訓,時時提醒我記住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我以為幡然醒悟後,這一切將會是我一生所有苦難的結束,卻從沒想過,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