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偌大的s城，誰人不知雲夢是長春苑的台柱子！甫一見著，紛紛讓開了一條路子，隻聽得幾個男人嘖嘖歎道：“這般模樣，這種身段，加上那麼一副好嗓子，怎的能不紅呢！”旁邊一個文質彬彬的公子哥嘻嘻笑道：“可不是麼，三十年前那輩上的人都說王婉隻應天上有，那是沒見著這位了！”雲夢匆匆走過，充耳不聞，到了後台，隻看到雀兒的位子上搭著一件十成新的緋色長夾襖，上頭繡著複複雜雜，毫不規矩的花紋，也還算好看。旁邊坐著新來的唱小生的，雲夢不大認得他，也不知道真名是什麼，隻跟著他們叫他夢龍。“姐姐，雀兒姐姐讓我跟你說一聲，她今兒個還跟你對戲，這會子有事去了，讓您別急！”還沒等雲夢問起，那人就跑了上來。因著是個新人，他待人很是客氣，不論年紀他都是叫姐姐哥哥的！對於這些，雲夢自是不在意的了！
雲夢皺了皺眉，心下想著：雀兒本是個十分靠譜的人，自己的戲八點半開場，雀兒演的是自己個兒的娘，這會子都快到八點來鍾，怎的突然有事有了呢？也猜不著，雲夢索性也就不想了，隨口應了聲，脫了大氅，自己畫著妝。還沒畫好，隻聽得一陣叮叮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一會子就停在旁邊。抬眼瞧瞧，卻道來人是誰？原是孫佳琪拿著小包，一臉子笑意在旁邊坐著了。見著雲夢，笑道：“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難不成是不認得了麼？”雲夢勾唇一笑，拿著眉筆描著眉，笑道：“你的影兒我都是認得的，更何況是這麼個美人麵子！不過倒是奇了，不是說近來忙得很了，怎的還來了長春苑？”孫佳琪擺了擺手，撣了撣衣裳，回道：“我待你總歸是放心不下的了，不過兩天不見也就掛念的緊了，本是先去了雲家大宅子，見著王叔，說你來了長春苑！也不是我說你了，身子不爽，還來這裏做什麼？”雲夢愣了愣神，她這副身子總歸是好不了的了，若是日日在家裏頭等死，到底是不大好的。因而說道：“你也用不著太過擔心著我，我倒是為你著急，那方儒輝可不是回來了麼，聽說還頻頻去了你那裏……”“呀！你這丫頭，看似漫不經心，萬事不過心的人兒，竟是心如明鏡，清清明明，我要問你，這事隱秘得很，你怎麼知道？”雲夢輕輕一笑，這事也隻是名義上的隱秘吧！大多數人也都知道了，隻回道：“你且別管，我隻問你，這是怎樣？”
孫佳琪用帕子捂著嘴，嘻嘻笑了半晌，臉上的白粉變得有些皺巴，卻不影響美觀，回道：“他還跟我說愛我呢！”雲夢皺了皺眉，那方儒輝與孫佳琪相識也不是一年兩年的光景，為何偏的在這麼冗長的幾年空白之後說出愛？出聲問道：“沒說以前為什麼不願意麼？這也太奇怪了些！對了，你說了些什麼麼？”孫佳琪臉子一紅，回道：“這麼些年，我心裏頭還是有他的，爺爺也很歡喜他！”聞言，雲夢猛地一抬頭，說道：“爺爺？這是……這是論及婚嫁了不成？”“是也不是，說到底也是不急的，隻是他有抱負，我是不願拖累他的了，若是日後他要往哪裏去我也是必跟著的了！”雲夢的心突地下沉，皺了皺眉，到底還是沒說什麼！正想著，就聽著外頭十分喧鬧，也不像是叫好聲，倒是有些像是鬧事的了，還沒起身，就看到剛下台的伶人扯著衣裳跑了進來，看了後台這些人一眼，哭道：“雀兒，雀兒，死了！”雲夢眼淚瞬間落下，這才意識到，這是雀兒的表姊妹，叫做明茵。她話音剛落，在座的人都紛紛站了起來，有幾個急性的已經往外頭跑去了，雲夢心下發慌，扶著孫佳琪的手，哭道：“雀兒，我的雀兒！”
剛走到前院就見著滿地的血跡，許多人裏一層外一層地圍著，隻聽著一個女人嗬嗬笑道：“可不是報應是什麼，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她們這些下等人，也配勾搭少爺麼？哼，這會子可是好了，一命嗚呼！”“人都死了，還說這些狠話做什麼，唉，真夠慘的，可惜了，可惜了！”另一個男人說道。那女人冷哼一聲，說道：“好個賤胚子，不過是死了個戲子，有什麼好可惜的！別見著模樣好的，心思就飛了！”那男人覺著沒什麼麵子，發狠道：“你這娘兒們，說話愈發可惡的狠了，回頭我在收拾你！”複又罵了幾句，雲夢腦子發昏，再也聽不著了，忽的裏頭讓出一條道來，幾個麵善的男人擔著一塊木板，上頭躺著怕就是雀兒無疑了，上頭蒙著一塊白布，上頭也沾了許多血，雲夢掙來孫佳琪的手，晃晃悠悠往旁邊跑了去，叫道：“誰？誰搶走了我的雀兒！”旁邊忙忙走出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雲夢這個時候卻是半點叫不出名姓，隻是哭著看著他，那人說道：“今兒個夢兒先回去好好歇歇，咱們這戲園子也是要好好……”“哼，都是死了人的了，太不吉利，誰還來啊！”“是啊是啊，我們都是來找樂子的，這算什麼？”還沒等那老人說完，四周紛紛響起了一片附和聲，那人臉子紅紅白白，過了一會子，一個魁梧的男人跑了過來，向那老人拜了一拜，說道：“趙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