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低頭一看,卻是晶瑩剔透一串珍珠鏈子,她愕然道,“這物拾從何處得來的,好大顆的珍珠,怕不價值百貫?”蘇年鬥卻不管這物能值幾何,隻摟著海棠的脖項親了個嘴,然後謅著臉道,“那我送它給你,今天晚上個兒你是不是什麼都依我呢,莫若我們來幾個新花樣吧,我還有好幾招沒用過,肯定叫你快活似神仙,如何?”
海棠粉臉一紅,羞道,“你遮莫要弄死奴家不成,也不知從何處學些見不得人的鬼招式,便在奴家身上亂來。若你真的對奴家有情義,我也不要這什麼勞什子項鏈,你便把它拿到珠寶鋪子裏賣了,和徐大娘商量一下,收了我作妾吧。即便我以後人老珠黃,不能伺候公子,也可給新人鋪鋪被,倒倒茶,也算奴家有個歸宿。若一直這樣下去,有一日情義淡了,新人勝舊人,隻怕公子再不記得海棠了。”這海棠越說越傷心,說到最後,竟忍不住伏案抽泣起來。
蘇年鬥本是來逗海棠開心的,沒料到反惹得她傷起心來,這些日子雖與海棠隻是露水姻緣,但有一說,動情最是初相逢,第一次總是讓人難忘啊!他歎了口氣,輕撫著海棠的香肩柔聲道,“你且放心,隻要有我一日,都不會讓你無依無靠的,今兒個我就去和徐大娘說,便凡我能拿出的銀錢,隻要她說出口,我便為你贖身。亦不要做什麼大妾小妾的來服侍別人,我就明媒正娶你作老婆。”
海棠一聽這話,猛地直起身子,臉上尤帶著淚花,正色問蘇年鬥道,“你可說的是真心話,若是真的,我便從今兒個起,把這花燈撤了。我知道自己是個啥身子,也不敢奢望明媒正娶,隻要你以後對奴家好,奴家便是粉身碎骨,也當公子為救世的大恩人。若公子不過哄哄海棠,說些欺心的話,那就當奴家命薄,公子從今兒個起,便當海棠死了,再不要相見了。”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青樓女子最好的歸宿便是找個好人家嫁了,倒並不見得都是鴇兒愛鈔,姐兒愛俏。越是這青樓女子,從良後,越懂得“情義”二字的珍貴,所謂自古名妓如名俠,即是這個道理。
蘇年鬥見海棠這般景況,一句話也不說,轉身便出了閣子。海棠以為蘇年鬥真的生氣了,絕情而走,想自己終身總是沒有個依托,又想一回一起逗嘴弄情的日子,又後悔說出這番狠話來,種種事情哽在心頭,越想越是傷心,便又伏在桌子上嚶嚶哭了起來。
海棠正嚶嚶哭得傷心,隻聽一陣腳步聲,簾櫳一挑,徐大娘美滋滋地闖了進來。她見海棠哭得正傷心,便一拍手,笑罵道,“小騷蹄子,也不知使出個啥法子,想是把蘇公子那話兒伺候美了,他竟然要替你贖身。不但要贖身,還放出話兒來,要八抬大驕,從這倚翠軒中把你明媒正娶地娶過去,這可是我入行以來破天荒頭一回聽說的事兒。”
海棠一聽,早把那銀珠收住,隻抓著徐大娘的衣袖問,“大娘,你說的可是真的,且莫要騙我。”
那徐大娘笑嘻嘻地回道,“有啥不真的,你看這珍珠鏈子,便是贖個清倌人也有餘的。不知你哪輩子修來的福,遇到蘇公子這好人,出去後你可要好好服侍,莫要委屈了他。從今兒個起,你就搬出這閣子罷,我已把燈籠下了,你就暫住在後院的清倌館,等蘇公子擇日來迎娶罷。”
海棠一聽,如在夢中一般,便急著問那蘇年鬥去了哪裏。徐大娘回道,“蘇公子說回去還有事兒要辦,叫你且委曲些日子,待一切都弄好了,便來接你。”海棠臉色緋紅,忽抱著徐大娘,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海棠當夜便搬進了清倌館,春雨敲窗,睡夢之中,她尚在喃喃自語,“這不是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