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在木質輪椅之內,膝蓋上蓋著柔軟的駝色毛毯,淡淡望著那正門對著的桃樹林,輕聲歎了口氣:“楚炎啊,你說今天她會回來嗎?”

楚炎聞言,挺拔的身影,緩緩壓低,黑發之後的那雙眼眸,沉靜鎮定:“老夫人,你若是想念她,我可以去跟她說。”

老夫人笑了笑,沉住氣:“我都等了這麼久了,還在乎多等兩天嗎?如果我還沒有想通,早就讓你把她給我抓回來了,不讓她在外麵生事。”

一開始她總是讓楚炎去帶她回來,不用想也清楚那個孩子個性多麼要強,可是這個世道,弱肉強食,如何能夠讓她成就大事?她再怎麼聰慧,也是個女子啊,要耍手段,要比計謀,哪裏比得過那些個沒血淚的陰險男人?

但直到半個月前,她突地夢到了皇帝和皇後,才覺得那是一種征兆,似乎要讓她支持琥珀去複仇,午夜夢回淚濕了枕巾,整整一夜沒睡。

想想也對,她的兒子,兒媳,心裏該有多麼憋屈冤枉啊——軒轅淙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居然一個不留,連那幾個不懂事的孩子都一並殺去,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哪……

怪不得,琥珀要無法平息內心的仇恨了。想到自己的家人遭此劫難,她又怎麼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活的開心?如果非要宣泄內心的苦痛才能往後平安過日子,她就索性放琥珀去做。

否則,那會成為那個孩子內心的魔障,永遠克服不了。

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得落寞。“我也看得出來,她心裏不好過,又不要我擔心不安,這些日子,跟我隻能笑,不能哭,心裏該有多難過啊。”

楚炎默然不語,他在每一顆桃樹上係上粉色絲帶,這是鄒國的民俗,若想要如願以償見到相見的人,那就這麼做。桃樹諧音“逃”,意思是她可以不用在外逃離奔波,可以回到自己的地方。這般想著,眼底的絲帶徐徐飄動,宛若下了一片桃花雨,祥和粉嫩的顏色,宛若一朵朵粉色雲端,最終要帶著那個女子,從遙遠的大贏王朝回來。

老夫人的聲音,依舊回響在楚炎的耳邊:“她要做的話,我絕不攔著她,隻求上蒼保佑她安然無恙回來。那些怨恨在心裏越積越多的話,她會受不了的……”

圍牆之外,一個身影一閃,她聽到了奶奶的這些話,背脊直直貼在牆麵上,一身孤寂。因為這樣,所以容忍她到現在嗎?

她深吸一口氣,卻是將內心的陰鬱一掃而盡,驀地走進門去。

是錯覺嗎?楚炎微微怔了怔,他看到那片粉色雲彩之上,盈盈落下那個女子,她一步步走近他們的視線,宛若是從夢中踏入現實的不可置信。

“奶奶,我回來了!”伴隨著熟悉的銀鈴般的笑聲,老夫人緩緩抬起臉去,望向正門方向。

豆蔻年華的少女一襲鵝黃輕衫、乳白披帛,綰雙髻,髻上插綴著一柄淺木色的木篦,再無贅飾。她步伐輕盈,輕輕搖晃的螓首,牽動烏溜青絲在背脊晃蕩出一片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