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瑾剛溢出一點喜悅,瞬間被秋頤陽的反應嚇懵了,秋頤陽對她一直冷冷淡淡,卻不曾發過火,生氣都難得一見的人,現在像瘋了一般衝了出去,以至於她愣了好一陣才追出去。
洋行裏的職員被秋頤陽那聲怒吼驚得出了各自的辦公室,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跑出去,大家麵麵相覷,緊接著,看著夏夢瑾也跟了出去,一群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秋頤陽站在拱橋上,死死的盯著庭院裏的一老一小,打在欄杆上的拳頭滲出了血,他並不覺得痛,此時,他的心更痛,心裏滴著的血更鮮紅。
簡田氏坐在院裏縫補著簡正南的衣服,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穿線就用了很久,想她年輕的時候在村裏針線活是數一數二的,再能耐的人也得輸給歲月。歡兒在旁邊玩著彈珠,五顏六色的珠子,是窮人家孩子的最愛,既好看又便宜,簡正南一次給她買了六顆,是歡兒最寶貝的東西。
生活裏很平凡的一個畫麵,刺痛著秋頤陽的神經,連歡兒如花的笑臉也成了一根紮進眼裏的針,他的腿如同讓人挑了筋,碾了骨,酸軟得幾乎站不住,他就這樣扶著橋欄杆,站了快一個時辰,夏夢瑾遠遠的看著他,陪著他一直站著。
簡田氏縫補好衣服,端著擱針線的盒子進了屋,進屋前囑咐了歡兒一句:“別亂跑,奶奶進去做飯。”
“好!”歡兒甜甜的應了聲。
秋頤陽鼓起勇氣下了橋,慢慢的走向歡兒,歡兒感覺有人靠近,警惕的抬起頭,瞪大眼睛望著已到跟前的陌生叔叔,怯怯的問:“叔叔找誰?”
秋頤陽不想否認,小女孩乖巧可愛,白裏透紅的皮膚,清澈明亮的眼睛,小而挺直的鼻梁,還有兩片紅紅的小嘴唇,無一不是楊婉兮的翻版。他本來是滿腔怒火的,一對上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他竟連半句重話都說不出口,躊蹴了好久,才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歡兒呆呆地望著秋頤陽沒有回答,從小娘就給她灌輸了小心陌生人的思想,她在認真的思考要不要相信這個陌生的叔叔,隔壁的周阿姨說過,長得好看的,一定不是壞人,可娘也說過,人不可貌相,長得好看不一定是好人,她很糾結,到底要信誰的?最後決定,信娘的話。
秋頤陽沒料到一個五歲大的小孩警惕性那麼高,換了一種問話方式:“你娘是楊婉兮嗎?我是她的朋友。”很管用,歡兒立馬換上笑臉:“您認識我娘?”秋頤陽感到胸口又狠狠的痛了一下,他強忍著怒氣,繼續問:“你爹是誰?叫什麼?”
有了信任,歡兒回答得幹脆利落:“我爹叫簡正北,還有個大伯,叫簡正南。”
“啊!”秋頤陽一聲怒吼,如果跟前不是一個小女孩,換作其他物體,他一定揮拳過去,不是那物體碎裂,便是他身體殘缺,唯有如此,包含著他所有憤怒、心痛、委屈的情緒才能更好的宣泄。
歡兒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跑進了屋子。
當簡田氏抱著淚水還掛在臉上的歡兒出屋來,已經沒了秋頤陽的身影。
夏夢瑾見秋頤陽走得跌跌撞撞,上前去扶他,被他一手推開,撞在了牆壁上,手肘破了皮。
秋頤陽回頭看她,滿眼歉疚:“夢瑾,別跟來,我不想傷到你。”
“楊婉兮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或許你對她並沒有愛,隻是一種依賴。”夏夢瑾試圖說服秋頤陽,她也更願意接受這個說法。
秋頤陽愣了幾秒,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沒想過他對楊婉兮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種,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是跟著心的方向,那樣做了,他就很開心,那樣做了,他就不難過。他的神情夏夢瑾盡收眼底,她更有信心的說道:“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如果你根本不愛她,何必再為她傷心,放了她,讓她過自己幸福的生活,豈不是更好。”
秋頤陽沉默了一會兒,幽幽的說:“我會好好想的,你別跟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