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溫言脈脈,不多時,母親便換好了衣服,姥姥帶著廚娘們也將菜肴端了上來。坐定之後,一桌四人卻是始終沒有一個言語。按理說,我是小輩,自然不能先開口,姑母是客人,也不好先開口的。可偏偏姥姥與母親經過我方才的試探,正是內中鬱結的時候,也都不肯說話。唐府禮教威嚴,長輩沒有動筷,晚輩們是不可以先動筷的。四人幹坐著,眼見滿桌的菜肴便要涼了。到最後,還是姥姥先夾了一絲魚唇,道:“別幹坐著了,都動筷吧。”大家才都自然了一些。
長輩發了話,姑母許是覺得氣氛太壓抑了,便道:“今日這是怎麼了?似乎嫂嫂有什麼心事?”
姥姥看了看我,似乎在詢問姑母是否之情,我隻得低了頭,微微搖動。姥姥這才放心,道:“沒什麼心事,左不過是些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小事。”
母親依舊坐在原處,並無什麼反應,看起來,倒真的像是在為某事生氣的樣子。那邊廂,姑母眼見母親神色大異於往常,便又將目光投向了我,似乎在詢問我到底跟家裏講了些什麼。我自然又是隻能微微搖頭了,畢竟,“沒有講什麼”,這是真的。
母親這時也終於發現了現場氣氛的異樣,開口道:“沒什麼,你無論如何也是唐門的女兒、婉兒嫡親的姑姑,自然會對婉兒好些的。”彼時,忽然有了一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
一頓飯,便就在這樣的氛圍中吃完了。飯後,姑母堅持要待我一起返回陸府,母親與姥姥不好挽留,也便由著我們去了。
一路上,姑母並沒有過多搭理我,隻是冷冷地喝令車夫一再加速。回到府中,姑母終於將滿腹狐疑問了出來,道:“婉兒,你一向不是個會撒謊的孩子,所以你告訴母親你沒和家裏說什麼,我便也就信了。隻是,你怎能在這樣的事情上誆騙我?你看今日的餐桌之上,把大家弄得有多尷尬?!”
我便知道一旦回到府中,姑母勢必會有這樣一問的。
可是,我也知道,一旦姑母有這樣一問,我必然是解釋不清楚的。當一件事情你做了和不做是一樣的效果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做呢?因此,倒不如不解釋了。
那邊,姑母淩厲的目光逼視著我,這邊,我隻好低著頭,坐在原地。原以為一切就會這樣過去,然而我錯估了一件事情——姑母從來不是這樣“輕易”就過得去的。長時間的寂靜之後,姑母的惱怒更甚,冷不防地,便將手頭的瓷杯擲下,喝道:“跪下!”
我心中驚異,這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件小事,姑母今日怎可因為這樣的事情就在這麼多的奴仆麵前叫我跪下?如此一來,我日後要怎樣在這陸府立足?這滿院的仆從,還有一人會聽我的使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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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再發三十六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