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是第一日鬧得如此不歡而散,第二日,孫夫人還是照常滿麵笑顏地來了,姑母也如無事一般,盛情招待了她。我其實有些理解不了姑母與孫夫人的愛恨觀念,仿佛肚量極大,什麼都不計較,又似乎,一句話便可以毀掉多年鄰裏的情分。
那一日出府求子,也是閑來無事,再則不勝其擾,便決定遊賞一番。囑咐小蓮與安寧,切不可將遊玩之事告知姑母。回府第二日,就不知姑母在哪裏聽來的風聲,將我二人叫到了前廳訓斥,一一擺下大道理,甚至第一次破天荒地指責了我,道:“婉兒,遊兒他是個男子,玩耍的心思重了些,你作為夫人便應該多加勸導,怎還由著他、陪著他一起胡鬧?!女兒家便是靠著孩子安身立命的,你要明白這一點。”見我眉目低垂,一臉哀戚,姑母又打出了我常聽到的一串理論,道:“姑母在這陸府便是最受氣的一個。因著隻有遊兒這一個孩子,這些年來沒少被冷氏那賤人欺辱。如今姑母還在,這陸府上下,也沒有人敢欺負你。若是有一****不在了,沒有個孩子,你該如何在一眾妻妾之中立足?”
一眾妻妾?以前姑母這麼說的時候,我隻是當個笑話來聽。可自我知道在臨安,一個歌伎竟險些要與三郎雙宿雙飛,這便不再是一個笑話,而是擺在我麵前的實實在在的問題了。姑母說得自然是有言過其實的地方,那冷氏姨娘這些年哪裏敢給姑母一絲氣受?然而,當我想起那日,冷氏姨娘穿著一身簡單的衣服,盈盈站在門廳之下迎候我們的瞬間,那遮掩不住的強大氣場……或者,在我不知道的某一個瞬間,冷氏姨娘還真的對姑母做了些什麼。否則,姑母即便再驕橫,也不至於這般不喜冷氏姨娘了。說得不過分的地方,便是,母憑子貴,遮掩的事情,怕是三郎再愛重我,也難以憑一人之力就輕易改變的。
由是,我也極想要一個孩子。隻是,這種事情,似乎越急,也越不可為。便是如我與姑母這樣的求法,自回山陰的這些日子,始終沒有什麼動靜。這幾日,就連一牆之隔的孫夫人竟也不來了。姑母閑來還在疑惑:“那孫氏是最耐不住寂寞的,怎麼這都這麼多日子了,也不說來串串門子。”
姑父在一旁笑道:“她來,你便嫌她煩;如今人家不來了,你倒想她。你們女人的行為,當真令人費解。”姑母不動聲色,走到姑父麵前,似乎是狠狠地掐了姑父一下,弄得姑父再沒辦法靜下來看書,在我這個晚輩之前卻也不好喊疼,隻得強撐著,深一腳淺一腳,走到門外去了。姑母看著姑父離去的方向,搖搖頭笑了笑。生活就是這般,嬌俏、悠閑卻又時不時來一點小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