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感覺是對的,趙川此人,就不是個走尋常路的人。
正當何承天低頭愣神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原本熱鬧的宴會居然安靜得能聽到針尖落地。
“大家吃啊,我隻是路過,不必在意我的。”
大廳門口進來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白麵長須,卻又國字大方臉,說不好是“忠臣臉”還是“奸臣臉”,反正這麵部看上去挺讓人糾結的。
一雙靈動的小眼睛如同老鼠,在場上諸人的臉上掃來掃去,讓人隻覺得頭皮發麻。
“原來是嘉賓兄來了,來來來,請上坐。”趙川趕忙起身,隻見郗超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不吃了,桓公有事召見,你和我一起去他書房吧,還挺著急的呢。”
趙川心中一沉,郗超話語裏透露了許多意思,這位做事一向是不緊不慢的人,居然也會說著急?
趙川對手下諸將吩咐道:“大家吃完自行散了吧,今夜除了當值的,沒什麼事情都早點睡,我去去就回,你們不用等我。”
老大都這麼說了,小弟還能說什麼?趙川和郗超走出院子,來到靜謐的大街上,微風月色如水,桓溫臨時行館就在附近不遠,不需要馬車,城內有軍士巡邏,也比較安全。
“跟我交個底,苻健身死,關中大亂,你怎麼想的?”
郗超收起笑臉,沉聲問道。這恐怕是他親自來找趙川的真正原因。
“關中的事情再怎麼鬧騰,那也跟桓公無關吧。”趙川慢悠悠的說道。
郗超那雙小眼睛凝視了他許久,終於露出微笑,訕笑一聲道:“我找你真是多此一舉,走吧,桓公還在猶豫,你把你心裏想的都告訴他就行了。”
郗超話裏有話,不過看樣子,他似乎挺認同趙川的想法。作為身邊的第一謀士,很多話他不方便最先開口說,相反,如果最後說,能有一錘定音的效果。
勸是必須的,不過步驟和方法要對路,這也是謀士的基本功。
兩人穿過桓溫行館的院落,書房亮著燈,四周也沒有隨從在附近晃悠或站崗,現在的桓溫表現得相當低調。
“等會,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吧。”郗超沒有進門,而是在門口站立不動,他的語氣有點疲憊,桓溫的很多謀劃,都是出自郗超之手,看上去波瀾不驚的北伐,實際上郗超在背後居功至偉。
沒有他的努力,桓溫早就黯然飲恨退回壽春了。沒跟鮮卑人打起來,不代表沒有行動,是因為慕容家覺得無沒有機會,才沒有下手。如果郗超不布置,結果很可能截然不同。
“進去吧!我去外麵透透氣。”郗超轉身就走。
尼瑪,我們現在本來就在外麵好不好?趙川對於郗超這家夥真是無語了,他還真是會躲呢。
趙川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桓溫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自己發飆吧。
“桓公,我來了。”
書房裏略有些悶熱,趙川看到桓溫一邊低著頭看桌案上的紙,疊得亂七八糟的,現在這個節骨眼,很顯然就是關於長安的情報。
他一隻手托著下巴,似乎沒有意識到趙川的到來。
“坐吧,沒有茶,怠慢了。”桓溫抬頭看了趙大官人一眼,隨手一指對麵的坐墊,某人就這樣不客氣的坐下來。
“說說看吧,關中的局勢,你覺得如何?”桓溫把手裏的那一疊紙都放下,拿鎮紙壓著,麵無表情的看著趙川。
“其實呢,很多事情,化繁為簡,就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結論了。”
“願聞其詳!”桓溫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暗一驚,趙川說話,似乎意有所指。
桓溫輕輕摩挲著自己長著老繭的手指,他也是心有所感,才讓郗超把趙川“請”來。
因為真的很糾結啊,他想一統天下的夢想。
“桓公大概是在想,關中變亂,北伐大軍在滎陽枕戈待旦,潼關守將梁安與我的關係很是特殊,確切的說,他是我女人的父親,由我出麵,讓梁安歸降,讓出通道,晉軍可以長驅直入,對麼?”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要是沒這層關係,桓溫何必費那麼大功夫跟趙川商量啊,嚴格說來,趙川根本不能算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