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不見大風大浪,抬手間就把問題解決了,郗愔和王劭不敢小看這位大佬。
褚太後若是個男人,做一位中興之主綽綽有餘。
永嘉南渡的世家有人才,本土的江東世家也是有人才的,褚太後並沒有明令禁止不選江東世家的人才。
謝萬手上的49個名額,並不是所有的參賽人選。
“太後,既然是選拔人才,就不能沒有標準,我想問一下,由誰來評判,又有什麼標準?”
王邵依舊是不依不饒。
“到時候自然知曉,有些人你們很熟悉,比如逸少,但有些人你們則很陌生。好了,還有事情麼?”
褚太後還是和以前一樣波瀾不驚,又溫柔善變,送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那個,桓溫大司馬已經離開襄陽,但目前行蹤不明。他北伐的檄文已經送到朝廷,人卻是行蹤不定,麾下的荊州軍也沒有跟隨,這是要做什麼呢?”
桓溫和郗超一直是形影不離,比搞基關係還好,但現在郗超已經在建康露麵,而桓溫卻是行蹤不明,這是玩的哪一出?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獸,而是未知!
未知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郗愔碰見兒子,詢問桓溫的下落,但對方笑而不語。
他很害怕,因為他這個兒子第一次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散盡了家中的千萬文錢!心疼得郗愔差點自殺!
《世說新語.儉嗇門》第九記載:“郗公大聚斂,有錢數千萬,嘉賓意甚不同。常朝旦問訊,郗家法,子弟不坐,因倚語移時,遂及財貨事。郗公曰:‘汝正當欲得吾錢耳!’乃開一日,令任意用。郗公始正謂損數百萬許,嘉賓遂一日乞與親友、周旋略盡。郗公聞之,驚怪不能己己。”
簡單概括就是郗愔這家夥是個保守的守財奴,他兒子郗超是個逗比,把家裏的錢財都送人了,但最後郗愔卻沒怪他兒子。
這也很好理解,郗超這麼做是為了自己攢人脈!不然盛德絕倫席嘉賓這句話是怎麼來的?收了朋友的錢,你還好意思說朋友壞話?
郗超正如他名字一樣,總是會超出你的預料,這是個化腐朽為神奇的男人,連老爹都蓋不住。
“元子(桓溫表字)一心為國,乃是朝廷的柱石,他不會有什麼異心的,大概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褚太後輕描淡寫的說道。
“是,那我和方回就退下了。”對著褚太後拱拱手,郗愔和王邵一起離開了,兩人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出了台城,上了各自的馬車,彼此間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豺狼環伺,何其艱難啊!”
褚太後坐在椅子上,無盡的疲倦如同深淵的觸手一樣,纏繞著她,讓她不能動彈。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桓溫呀,你是想在北伐之前,把屋子收拾幹淨麼?”
褚太後自言自語的說道。
“出來吧,一把年紀還鬼鬼祟祟的,我們都不是當年的無知少年了!”
她對著書房的角落喊了一聲。
穿著灰袍的丁勝,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慢慢從陰影裏走出來。
“謝安石有什麼吩咐麼?他那家夥的腦子,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
褚太後在丁勝麵前沒有擺架子,他們看上去好像是君臣,但更像是朋友。
“謝公說了,試試趙川的水準如何,順便平衡下永嘉派和本土派的矛盾。”
“平衡?真是笑話!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平衡一頭猛虎和一匹餓狼的矛盾,丁勝,我們認識幾十年,你這是在把我當三歲小孩麼?”
褚太後平日裏溫文爾雅,但在丁勝麵前,卻顯得有些尖刻,有句話真是說得好,距離產生美。
丁勝一臉囧然,他其實也覺得謝安的餿主意相當不靠譜,不過沒辦法,他現在隻是傳話的而已。
“謝公還說,風暴的中心,是最安全的,不如什麼都不做,笑看風雨。”
褚太後沮喪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那些大世家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呢!
江東本地世家想做什麼!她心裏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