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天蒼蒼,風蕭蕭,烏雲蔽月,陰風陣陣。
帝京東郊亂葬崗上,一隊五個黑影躡手躡腳的小步走著,生怕驚醒了此處的冤魂一般。
黑影融入了黑夜之中,在亂葬崗上走走停停,時不時往土裏挖著。
“老大,今晚好黑……你聽……”走在最後的小夥子雙手抱肩,渾身顫抖。
隊伍之首的大漢不屑的“呸”了一聲。“沒膽的東西,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小夥子顫抖道:“五年。”
大漢道:“五年,你挖過皇子的墓沒?”
小夥子顫抖道:“挖過。”
大漢道:“挖過吊死鬼的墓沒?”
小夥子顫抖道:“挖過。”
大漢道:“挖過一灘膿血的墓沒?”
小夥子顫抖道:“挖過。”
大漢皺眉道:“那你還怕什麼?”
小夥子指著大漢身後,渾身顫抖,說不出一個字來。
“裝神弄鬼的小耗子。”大漢沒有回過身子,撇嘴道:“給我挖,這裏的宮女都有些宮中的餉銀首飾,在宮裏不值錢,在宮外可是寶。”
這時他終於發現跟前的四個兄弟都在渾身發抖。
大漢終於回過身子。
十步外,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正掙紮著破土而出。
“啊——!”大漢低吼一聲,剛才還在罵人“沒膽”的七尺大漢抱頭蹲在了地上。
小夥子好心的用顫抖著的微弱嗓音提醒了他一下:“現在剛剛好是三更回魂夜……”
那隻白皙如玉的手在月光下顯得更加的蒼白,五隻手指輕微的顫動著,反射著寒涼如水的月光。
指尖上,殷紅的血徐徐流下,淡淡的血腥味隨風飄進五人的鼻中。
“鬼……鬼……鬼!啊……”大漢瘋狂的直奔遠處,像中了邪般連路也不看,隻是一直往前奔。
嚇得幾乎不懂得逃走的四人這才回過神來,風一般的從亂葬崗上消失。
橫行東北、盜過皇子墓、盜過陪葬妃嬪墓、人人喊打卻神出鬼沒見首不見尾的五大盜,自此隱姓埋名,閉門不出,日日吃齋念佛。
他們卻沒有看見,隨著那隻手,一具身體慢慢的從土中掙紮著爬了出來。
劃破了的指尖淌著滴滴鮮血,淩亂的頭發覆蓋著一臉的血汙,白裏透紅的麵頰劃了一道道的血痕。
若剛才那五大盜看見了這“女鬼”不人不鬼的模樣,恐怕便要立即嚇斃。
“女鬼”低頭看著自己滲著點點血珠的指尖,圓潤的指頭破裂,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高高翹起,血塊剝落,帶出新一輪血流如注。
笑聲自唇間溢出,低沉沙啞,連她自己也幾乎聽不見。
她隻想向前走,右腳踏出,卻無力的卷曲,一拐倒在地上。
廢人……她沒有死,卻廢了。容顏盡毀,手腳殘廢,她本來所恃的不過臉孔和巧手,而今卻沒有了臉,也沒有了手。
“鴆酒……鴆酒,嗬嗬。”沙啞的聲音吐出了斷斷續續的笑聲,結了疤的眼眶卻是幹幹的,竟是一顆淚珠也淌不出來。
那一夜,那人的大軍攻破皇宮,她身穿尚宮盛裝出迎,等來的隻有一杯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