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恢複的時候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聽了聽周圍並沒有特別的動靜,這才緩緩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到李卿被重手點了穴道倚在牆邊,還沒有醒來。而自己左右兩手手腕都被利刃刺透,釘在刑具上。對方釘得很巧,避開了血管動脈隻是穿透皮膚和肌肉,但自己手臂上還是已經是沾滿鮮血。
瞧了瞧傷口,她輕蔑一笑。慢慢將手腕一橫,她甚至聽見肌肉斷裂的聲音,手上依然慢慢移動,對疼痛恍然未覺,她小心地避開大血管,最後手腕一翻,隨著輕微的破皮聲她的手指靈巧地解開繩索。
血啪啪跌到白玉地麵上,濺起一叢叢玫色的血花,層層開遍。
這時她聽到李卿輕歎:“疏恙······”
瞥了他一眼,她淡淡道:“沒事,隻是看著嚇人,我對疼痛的耐受力比別人強很多。”說著,複雜的結扣已經被完全拆開,李疏恙將鐵杠微微抬起,慢慢從鐵杆裏抽出手腕,然後飛快解開另一邊繩扣,解放左手。
她本是惜命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起常常自殘。
不把別人的命當命,卻把自己寶貝似的養起來,不是很可笑嗎?一路走來,她殺了那麼多人,其實有些人她本來可以不殺,隻要廢了他們武功即可。可最終她還是選擇將人命捏在手心,仿佛隻有如此才能撫平心中的恐慌,她不能對敵人心軟,即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不敢拿最愛的人的命賭。
這刑具看著嚇人,機關相對很簡單,她很快從中脫身,給李卿解了穴道。
李卿撕了自己內衫,給她簡略地包紮了傷口,道:“什麼人下手這麼狠,你最近招惹了誰?”
她搖搖頭,“先別說這個,趁綁我們的人不在,還是趕緊走吧,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李卿點頭,背起搖搖欲墜的她。兩人推開門發現這裏是一處地牢,兩人動轉西轉,繞過那些無傷大雅的陣法,用內力轟開守門機關,很快從中逃了出來。外麵是一處普通民舍,毫不起眼。守在外麵的人見他們兩人出來,大吃一驚,不等反應,李卿已經放倒了他們,然後縱身躍出院子,一路疾奔。
等他們兩人踏上泰和大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拐入巷子裏,李疏恙怕被其他人看到擔心,從他身上滑下來,拉了拉袖子遮住傷口,這才繼續向前。
誰知道剛拐過一個拐角,兩人齊齊愣了愣。
地上躺了一個孤獨的影子,衣衫在清冷的夜風裏輕輕拂動。
她呼吸窒息了一下,步法有些發飄地掠了過去,用自己的腿擔高他的腿,以最快的手法點了他幾個穴位,然後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極其小心地扶起他,給他圍在身上,隻這樣一個簡單的過程,她手上袖上就沾滿他的血。
他胸口被刺透了,血流不止,她開始渾身打擺子。
穩了穩神,她把手按在他腰上,真氣毫無保留地送了出去。
李玄睜開眼,瞧著她笑了一笑。
“我來了。”她啞聲道,“撐著點。”
他隻是淺淺笑著,專注地看著她。
這是第一次吧,這樣躺在她懷中,這些年,自己隻要一想到有天可能要親手葬了她就覺得生不如死,現在他終於可以不必再怕了。
那天他醉酒朦朧,一束光透光窗欞照在她肩上,眼前隻有她穿著鵝黃的衫子,像一團溫暖閃耀的光撲入他懷裏······從此多少午夜夢回,他輾轉難眠,心心念念都想再得到那個懷抱,現在,他終於又被她緊緊抱著,就像是她今生最珍惜的珍寶。
回憶自己這一生,他忽然覺得有些後悔,這美麗的陽光,終於再也不能看到。
不。
他不後悔。
他眼睛忽然閃現光亮。
她應該有更璀璨的未來。
她能讓堯國有更璀璨的未來。
“別哭·····”
你從來都不哭,從小到大,多苦多難,你也沒哭過,不要哭,不要為我哭。
她裂開嘴,對他笑著點頭,他向抬手給她拭淚,卻感覺不到手在哪裏,自嘲地笑了笑,輕輕闔上了眼睫。
不知何時,大雪紛揚,漫漫天地間。
阿玄,是我錯了。
是我錯了,大錯特錯,身為堯國公主,我平白受子民十幾年保護,平白安享你們十幾年照顧,卻從未想要回報你們,一心隻想,
我太自私,太冷漠,太涼薄!
如果我一早扛起擔子,你不會是現在這種結果,你這樣年輕。
怎麼你流了這麼多血,從小到大,你還從未受過這樣的苦。
阿玄,沒有你,我以後該怎麼辦——雪越下越大,積深了又變成雨,她把頭深深伏在他胸前,渾身都濕透了,身上一半是雪,一半是李玄的血。
眾人找到他們的時候,她伏在冰天雪地裏抱著李玄的身體死死不放,看到這情形,李卿腿一軟,七尺男兒,就這樣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