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一看,竟然是陳俊卿的老家人陳伯。老人家顯然是急趕著來的,走的滿頭大汗。

“陳伯,你怎麼來了?”

“少爺,你趕緊跟我回去,家裏出大事了!”

“大事?出什麼大事了?”

“大少爺,大少爺死了。”

“你說什麼?大哥死了?!”

陳俊卿的大哥陳俊銘,比陳俊卿大五歲,是陳老爺正室王夫人所出嫡子。長相俊美,從小被王夫人嬌生慣養的給寵上天。

長大後,陳俊銘不思進取,一味的貪玩,終日裏和周茂昌等紈絝子弟一起,吃喝嫖賭,不幹一件正事。陳老爺生前為了這個不爭氣的大兒子,沒少和王夫人慪氣。

陳老爺在,陳俊銘還知道收斂,陳老爺一死,他就和沒了籠頭的野馬一樣,整日整日的不著家。靠著他那張漂亮的臉皮,在各大青樓與花魁娘子們廝混,沒錢了就叫小廝回家找王夫人要,王夫人不舍得兒子在外麵吃苦,有求必應。

前些日子,陳俊銘和縣令公子周茂昌同時看上了豔花樓裏新來的一個花娘,兩人從一開始的鬥銀子,逐漸升級為鬥嘴、打架鬥毆。結果,一不留神,陳俊銘被人給一悶棍打在了腦袋上,抬回家,捱了數日後竟然一命歸西了!

王夫人正哭了個死去活來時,陳氏族中族長找上門來了。原來,陳氏家訓,家中產業由嫡長子繼承,嫡長子亡故,嫡長孫繼承,如無子息,則由嫡長子之下的兄弟繼承,不論嫡庶。

陳老爺死時,陳俊銘還在,雖不成器,但畢竟是嫡長子,家中產業也自然由他繼承,陳俊卿也被王氏乘機趕出家門。

如今陳俊銘亡故,按祖訓,陳家的產業就要由陳俊卿來接替,雖然他是庶出,但已是陳老爺唯一的子嗣。若陳俊卿繼承家業,那王氏就得把到手的一切拱手相讓,多年來的算計就全白搭了。

以王氏的脾氣,哪裏肯輕易把到手的東西再還回去的,可祖訓不可違,也不敢違,陳氏家族中的那些叔伯兄弟們可都是虎視眈眈的盯著她呢。

於是,王氏咬了咬牙,隻得派人去陳俊卿的田莊請他回來。派去的人回來彙報說,田莊在陳伯的經營下,由原來的幾畝擴大到了如今二十幾畝,而且既有旱地也有水田,田地各色莊稼長勢喜人,一副繁榮的景象。

王氏聽了,更是又嫉又恨。她對身邊唯唯諾諾的王美佳說到:“美佳,聽見沒?你二表哥多能幹!現如今你這個二表哥可是莆田有名的才子,將來一定可以封侯拜將的做高官,你給我把他給抓緊了,看牢了,要不然我就把你送給那個王員外做小去。”

“姑姑,不要,我不要給人做小,我一定聽姑姑的話,把二表哥給迷、迷住,聽姑姑你的話的。”王美佳八歲就父母雙亡,王氏將她接來帶在身邊,說這是她憐惜兄嫂的遺孤,要為兄嫂養大美佳。

外人隻道王美佳好命,有個姑姑收留她。實際上隻有美佳自己知道,姑姑這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塗爹娘留下的那些財產。

表麵上美佳是陳家的小姐,其實她過的不比陳家的丫頭好到哪裏去。她沒有自己的丫頭,平時除了伺候王氏,還得給王氏幹活。王美佳比陳俊卿小二歲,繼承了母親的一手好繡工,從十歲起,陳俊銘從頭到腳衣物上的花飾就都是王美佳親手繡的。

除了包辦陳俊銘的東西,王美佳還要繡東西拿出去賣,賣的錢王氏全部收去,說是給她攢嫁妝,其實都是拿去填補陳俊銘巨大花銷的窟窿。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王美佳沒日沒夜的做繡工,博得姑媽的一笑,隻是想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些。

沒想到陳俊銘竟然被人給打死,還是為了妓女,這實在是死的太沒麵子了。王氏的心情一不好,王美佳就如同繃緊的琴弦,得時刻提防著。

但千防萬防,還是防不過王氏的心思。為了保住在陳氏家族的地位和產業,姑媽竟然要她去勾引二表兄陳俊卿,說隻要自己迷住二表哥,讓他可以乖乖地聽姑媽的話,姑媽就把她嫁給二表哥,不然的話,就要把她嫁給那個猥瑣醜陋的王員外做小,那王員外都已經是快入土的人了,嫁給他等於守活寡。

王美佳一想到這,就渾身直打哆嗦。王美佳的母親,是個末落官家的小姐,長得貌美如花。王美佳繼承了母親的美貌,瓜子臉,大眼睛,眉目如畫,唇如點絳,膚如凝脂,自幼纏了一雙蓮足,走起路來搖曳多姿,到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已年過二十,王氏還未將她許人,無非是想拿她換個更好更高的靠山。隻是這靠山還未尋到,自己的兒子卻一命嗚呼了。不得已,隻能用這個懦弱的侄女去換陳俊卿,希望可以保住自己現如今擁有的一切。

當陳俊卿和陳伯一起趕回陳家祖屋時,王氏和王美佳一身喪服,正在廳裏等著他。才幾年的功夫,王氏一下子老了許多。不知是年紀的關係還是喪子之痛,王氏兩鬢已有了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