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氣氛詭異,兩個人一時都無從開口。章穀生想開口哄,女孩卻在被阻止了起身之後繼續翻過身去,用脊背對著他。
林灩自己在床上本來就躺了大半日,隻覺得身子發僵,腰也隱隱發酸,賭氣著故意逆著他的意思似的,踹開杯子,坐起來。男人倒是沒有再阻止她,一言不發地走過來,把枕頭扶起來,讓她靠著。林灩抬手打開他,一手掛著點滴,一手自己去挪枕頭,結果牽動了點滴的管子,不禁“嗞”了一聲。男人這下忍不住了,一把製住她亂動的手,把枕頭移好。女孩卻和他強上了,被他製住了更是惱火,一把掙開,扯了枕頭,手一揚,落在門邊的地板上。
“這是在強什麼!”男人吼一聲,女孩眼淚一下湧上來,豆大的淚珠掛在眼角,卻不落下,好不委屈的樣子……男人暗悔自己沒控製住脾氣,才折騰了一晚,醒了又讓她哭。一手攬過她,放低了聲音小心哄勸“別哭,唉,怎麼這麼愛哭……哭什麼……是我不好。”
林灩偏了頭,一臉倔強又委屈的神情,心中卻在忖度著分寸,淚水若珍珠滴滴灑落,聲音裏也帶出了哭腔,“你不是不管我嗎?你幹嘛在這裏裝模作樣。我一個星期是死是活你都不關心,讓我死了好了!你幹嘛現在又出現……你走啊!你走啊!”邊說邊作勢要掙開他的懷抱。章穀生一手捏住她紮著針的一支手,怕她沒分寸牽動了滴管,一手把她摟得更緊一些,吻在她的發上,“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我這幾天也不好過。”
“你不好過?!你逍遙快活著呢,早把我不知道扔到什麼火星上去了!你上次親口說的,‘我對你不是每次都那麼有耐心’,你沒耐心,你走的遠遠的……我……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拿捏著說話的口氣,林灩倒是演活了一個嬌俏賭氣的小姑娘,好不招人憐惜。
男人吻在她的額頭,細細碎碎的吻從額角到眉心,纏綿又溫柔,“我上次是氣昏頭了,說了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女孩臉上恢複了一種難言的糾結與猶豫,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終於說出來“你生氣……是不是因為看到我和他……和賀積臣那天早上在公寓樓下說話。”聲音說到最後幾乎細不可聞。
提起這個不愉快的話題章穀生也在猶豫,拿捏著分寸,想著怎麼啟齒,“我不是懷疑你……我不是懷疑你……嗯……我隻是太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他對你,不會懷著單純的心思,到頭來,受傷害的還是你。”
林灩下了死勁猛地一下推開章穀生,淚盈於睫,一雙黝黑黝黑的眼睛濕漉漉的,彷如受傷的幼獸,“章穀生,你究竟要怎麼樣啊!你還說不是懷疑!你會擔心我被他利用,說到底還不是覺得我會對他動感情!動心!你從來就沒相信過我對你的感情,我的感情就那麼不值錢啊!我在你眼裏就那麼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嗎?!我不顧廉恥!不要名譽!不要臉!背著小三、二奶的名號,也要死皮賴臉地賴在你身邊,是不是就是這樣,才讓你覺得我那麼……那麼下賤啊!”說完一句話,情感像洪流衝破了閘口一般,再也撐不住,哭得氣噎聲堵,一雙眼裏又是痛苦又是絕望。
章穀生聽她後來把那些最肮髒的字眼通通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心像被狠狠地擰住一般,心中百味雜陳,難以分辨,“灩灩,我很自私,恨不能你永遠屬於我一個人。可是,我們都明白,我給你再多的愛,也給不了你一份正常、健康的感情。所以……我不自信,在你麵前,我一刻的自信也沒有。賀積臣他……他比我年輕,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結婚,他的手段我清楚,而且……所以我隻要一知道你跟他有所接觸,我就害怕,我害怕你哪怕動一絲一毫的……”
林灩臉上還掛著淚珠兒,一雙眸子卻是清亮清亮的,直直看著章穀生,接口道“而且我們曾經在h城的時候認識,你害怕我對他動感情,是嗎?章穀生,愛情如果可以計算著條件、計算著風險成本再去發生,那就不是愛情了。你從來不是最適合我的那個,但你是我唯一愛的那個男人。可你怎麼就是不明白!不明白啊!”女孩抬手撫上男人的臉,眼神近乎哀求,繼續道“我不強求你給我任何東西,隻希望你能相信我的感情,那樣,將來回想起來,我也覺得,在這段感情裏我不是兩手空空,我得到了報償。”章穀生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女孩摟進懷裏,兩人麵頰相貼,章穀生一下一下輕撫著懷中女孩瘦削的脊背,那樣親密的姿勢,兩人心裏都生出別樣的觸動。
林灩隻覺得自己入戲入得徹底,眼淚洶湧著,止不住地往下掉,嘴裏倒是沒忘詞“我和賀積臣接觸,是他有心,也是我故意的。他接近我,要算計你,我怎麼就不能接近他,把他的算計告訴你!不是一定得你保護我,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