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已經完全亮起來了，床頭櫃上的玻璃煙灰缸煙蒂已經蓋滿了底，微微冒尖。林灩把最後半根煙摁滅，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一雙眼黑漆漆的，連著眼底的發青，嘴唇都是發紫的，就像個孤魂野鬼似的。拿了粉和腮紅，一層一層往臉上蓋，臉色漸漸如常，塗上唇彩，總算看起來氣色還算不錯。換上衣服，躡手躡腳地關好門。楊小純剛睡著，林灩準備下樓買早餐，吃完好和她一起去上早課。
走到門洞，就看到賀積臣靠在門洞的牆壁上，旁邊的地麵也是一堆煙頭。遠遠看到她，叼著的煙扔到地上，踩滅，向她走過來……
林灩眯著眼頓住，看男人走近他。男人眼底也是濃重的黑眼圈，卻看起來不是很疲倦的樣子，一雙眼裏都有光。林灩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臉，要是沒化妝，自己孤魂野鬼的樣子可是比他情況糟糕了百倍都不止。
“這麼早？”男人已經走到她麵前，語氣倒是客氣。
林灩報以一樣客氣的微笑，“我們早上有課，我下來買早餐。等了多久了？”
“我六點過來的。”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表，“看來我運氣不錯，還不到一個小時。”
“你比我想的要效率多了，這麼快就查清楚了。不再多確認兩遍？”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男人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起伏，平平地敘述自己的調查情況，“我早上五點多的時候收到消息，兩年前，你……你的話確實沒有假，我相信你。”
“很好，具備了最基本的信任，我們還有共同的敵人，我是不是可以當作，你今天的出現是在告訴我，我們可以合作了。”林灩偏頭壓低聲音道。
“你說，章穀生有沒有找人盯著你，現在會不會就有幾雙眼睛在悄悄看著我們？”男人語含戲謔。
林灩輕笑出聲，“不是每個人都會和你做一樣的事！”
男人的聲音已經起了兩分警惕的清明，“什麼意思？”
林灩掩住眼裏的兩分厭惡，冷笑道“你找人跟蹤過我吧。否則，當時我和章穀生的事情，你哪有那麼快發現。”
賀積臣語氣如常，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疑慮地審視著女孩，嘴裏卻說道“你以前一句真話也沒有，我不能不防著你你一點？”
“一點？”林灩挑眉反問道，卻不要他回答，一徑接下去道“章穀生當我是他老戰友的女兒，他一直以為沒人知道他和媽媽的事情，隻當我是個養在深閨、天真爛漫的世侄女，自然不怎麼會懷疑我，更不會費工夫找人跟蹤我。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他可能都沒認真想過。除了……上次！”
“上次，我……”賀積臣欲言又止，林灩卻不期待他的話，換上了輕鬆的語調道，“過去的事就算掲過一頁，翻篇了，那時候我們還不是盟友嘛。你怎麼做，我也可以理解。好在因禍得福，他現在更不會輕易懷疑我了。為了紀念我們新的開始，握個手吧！”說完揚起一張笑臉向男人伸出了手。
“新的開始？”男人微微眯了眼，手上卻是沒有動作“我們以前有什麼舊的關係？”
林灩手僵在半空中，卻沒有什麼尷尬，利落地收回去，誠懇道“我當時欺騙你，利用你的感情，是我不對。當時，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是敵還是友？更不確定是不是能向你坦白和你合作，所以隻能……現在，既然我們要一起合作，我覺得有必要向你坦誠。”
“你說你當初動過心是騙我的。”男人語調平和，語氣不喜不怒。
林灩直視著他，點頭，一下一下，像一把刀要切斷兩個人過去的所有曖昧與溫情，“我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之所以要告訴你，是因為，我們既然是合作，還是當成單純的盟友關係比較好，摻雜了太多的感情，關係變得太複雜的話，做起事來就不可能幹淨利落。章穀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他如果不夠狠，也不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了。我們要扳倒他，打垮他，甚至要他的命，隻能比他更沒有感情。他不是人，我們也要不是，才有鬥一鬥的可能，不是嗎？”
賀積臣的眼中如同暗夜裏的大海掀起翻天巨浪，波雲詭譎，“我很高興你有這種覺悟，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不過，有一件事我很感興趣！你似乎對堃閱內部的事情有所了解？章穀生不可能告訴你這些吧？！”
林灩勾起嘴角，“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你有本事查證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有我的辦法查到我想知道的。你對我來說，是最有力的盟友，我也努力讓自己，對你來說，亦然。”眼中簇燃的火光是虛張聲勢的警告，“盟友，除了基本的信任、共同的敵人、一致的利益，更重要的是，還得建立在兩個人能力相當的基礎上。這個能力，就包含了，獲取信息的手段，對付敵人的手段，自我保護的手段……隻有在這些方麵旗鼓相當，對對方才有價值，才能夠建成真正堅不可摧的合作聯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