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半兀自頓住,平舟眯了眼。
“沈嬌鸞不見了蹤影,你又私下逃開。人被你帶走了?”
說是疑惑,倒不如自言自語下結論更恰當些。細柳也不否認,別開臉算是應了個是。平舟哼一聲,笑得更古怪了。
“原來竟是個一肚子思量的奴才。如此說來,那日咬牙跟去沈府,也是早有準備了?”
“是。”細柳幹脆對上平舟的眉眼,不卑不亢,不驚不慌。“當初沈小姐走前曾吩咐過,大婚時定要去了沈府,以助她一臂之力救沈嬌鸞脫難。”
“好個奴才!”
平舟鼻裏哼一腔,甩手進了無由居。
隻是,走得艱難。
素白的衫子染盡烏黑,那是沈府漫天的火留下的印記。可衫子再黑,卻難掩背上暈成大團的暗紅。動作裏,那團暗紅便似活了樣一點一點淋漓盡現。
“你快要死了。”細柳低言。
平舟頓住腳,笑意沾了滿唇。
“再亂嚼句舌根,我便折了你的頸子。”
“你把血菩提剖出來喂給了沈小姐,這皮囊便壞了。沈雲昇,你就要死了。”細柳笑,錯身後退。“我知道,你想找平一川,找他幫忙給你做副皮囊。沒有用的。你本就是將死之人。能誕到這世上,是因為血菩提。能活到現在,是因為血菩提讓你活。可是,你把它剖出來了。”
“細柳。”
平舟抬了眼看那周身快要隱進暗處的人,笑裏有冰霜凝。
“我忽然對你的來曆生了奇。除了丫鬟的身份,你,還會是誰?”
細柳笑,端緊了茶盤細細瞧著平舟的眉眼,笑夠了,折轉身就進了廳。平舟臉色一沉,旋即起腳跟進。也就是進了廳,這才察覺廳裏早就坐了個人,披著件鬥篷背對著坐定了,動也不動。細柳就垂首站在一旁,靜得快要被人忽略了去。
平舟又笑了。
“找了你許久,原是早來了。”
“時候到了,自然是要回來的。”那人並未回身,倒是隨手指指身旁座。“來。”
移到桌前甚是艱難地坐下,平舟正待開口,那人又先一步打斷了,一手推著茶盞到他跟前。
“這茶不錯。”喉間像是破了個洞,嘶嘶作響。
“幹爹。”平舟皺眉。
“夜裏那把火燒得倒是旺相。這下,你可是安心了?”那人隻是笑,自顧端了茶來飲。“細柳這孩子話說得差,你不是將死之人。你已經死了呢。”
“幹爹!”平舟隱約生了怒。
“我知道你在找我。身子已經爛得沒法收拾了,是不?想教我給你做副皮囊,是不?”那人卻是自說自話,罔顧平舟巨變的臉。“還有何用呢?你活著,不過是為仇恨。如今,恨已了,繼續苟活,還有何用?”
“有用與否,孩兒自然有分寸。”平舟壓著火氣低聲。“幹爹既然已經知曉孩兒的心願,就助孩兒一把。”
“喝茶。”
“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