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這種事，其實也毋須多言，點到即止。裴慎之自是了然，免不得心間歎一聲造物弄人。
“既是如此，那會怎的就不點出來？若真提了，依著你我的交情，哪裏還有異議？隻怕當時就替兒女們把婚事定了。”
“這種事我哪說得出口？再說，當時你一瞧著自個寶貝兒子跟個下人的閨女混在一起，一張老臉都成了綠的，不容我開口的，就掉頭走人，還當著眾人麵說什麼敗壞門風。想再讓我去你府上解釋？呸。”扈輔還挺委屈。
“到底是年少氣盛，就為這麼點事，居然也能梗著頸子三十年不往來，滑稽得很呢。”裴慎之苦笑著搖頭。
“也是。後來我一氣之下轟了那一家出門，從此也斷了往來。真論起來，那也是我閨女，可惜了，三十年不見，也不知現今如何。哈，瞧我這點出息。”扈輔也笑，笑得僵。
“嫁去了那商賈沈家。”裴慎之接口。
“你倒是清楚得很。”扈輔樂。
“自然是清楚。當年那不孝子，就是因著她才離了家，至死也不曾回返。”裴慎之微垂了首。
“能嫁去沈家，也算造化，不愁吃穿的，夠……”扈輔猛地跳將起來。“沈家？今夜滅門的沈家？”
“據我所知，早在十多年前那丫頭就往生了，留下個女兒。不在你今晚滅門的人數裏，不用那麼擔驚受怕的。”裴慎之好笑。
扈輔卻是顫著唇，臉成了青白。那人的話不覺又在腦中回旋，“我要的，豈止是雙雕，”摻雜些冷笑的隻言片語，居然就成了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扈輔慘笑著跌回座中，見鬼樣。“真個兒是像我哈，心狠，是個主啊，哈哈，哈哈哈。”
“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瘋？”
“我投毒之事，自詡做得神鬼不知，你又是怎的知了？”扈輔卻是答非所問。
“有人。”裴慎之訕訕著，臉上又愧色一閃而過。“道出你投毒之事，教我到了時候去麵聖，揭發……換回我生兒一命。”
“有人教我投毒，道沈家有救命良藥。再教我麵聖請旨要你裴家主管尋藥之事。到時，沈家拿不出藥，滅門，順帶你裴家遭殃。我，則能保平步青雲。那人……”
扈輔慘慘笑，笑慘慘。那人，竟是同一人嗎？
“你走罷。”
意興闌珊地揮揮手，扈輔緩緩閉了眼。
甫睜眼，沈嬌鸞掙紮著探手出去擒住那人拈了汗巾的掌，滿目猙獰。
“將我迷昏的老嫗，到底是誰！”
怎能不惱？明明已是大婚夜，眼看便要穿了霞帔與心愛之人拜堂成親。哪怕隻是片刻的幸福，哪怕為那片刻供出一切，已然唾手可得了，怎能拱手相讓？偏生，就在那最後時刻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