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小青坐在一邊打盹。我坐起身問:“小青,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青睜開惺忪的睡眼說:“姑娘,你醒了?你是中午的時候回來的。”
“現在是什麼時辰?”
小青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說:“快三更了吧。”
我重又躺下,心思:原來我暈血,我怎麼不知道?這一昏迷,就是幾個時辰。難道我的記憶中真的有什麼被泯滅?或者是被封存?還是被洗涮的一幹二淨?為什麼見到血我會心痛?
昏迷之後是清醒,就像黑夜過了是白晝。天光大亮,我再一次清醒,堅韌的生命力一次次突破死亡的阻隔,把我推到了前台。
我坐在鏡子前,落寞的看鏡中那水潤的女子。紅唇玉肌,仙子一樣的輕靈飄逸。一襲紅裙,嬌豔無比。這紅,讓我恐慌,讓我厭惡。我痛恨的閉上眼。
小青梳著我的長發,手法熟練,一邊替我束發,一邊絮叨著她所知道的事情。
小青說我和蕭明璨的婚事早就傳得家喻戶曉,人盡皆知,大家都等著一睹這盛世婚禮。我心下一動:莫說他是丞相之子,就算他是皇上納後,也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吧。
小青還說:丞相府裏張燈結彩,布置得極其奢華,因為當日皇上和九王爺要親自來主婚。
這我知道,當日在宮裏琅琊宇是這樣許的諾。
小青又說:幾位側夫人有怨而不敢言,尤其是凝玉夫人,被姑娘奪了她的新裙子,這幾日一直在府裏鬧事。
我隻有微笑,笑裏帶著苦澀。這蕭明璨,把我推上刀尖浪口,他等著看我的好戲。
小青卻看著我發愣,我問她:“將軍呢?”
自那日從宮中回府,我就再沒見過蕭明璨。他在忙什麼?
小青回神說:“姑娘,你真美,你微微一笑,蕩人心神。”
美嗎?也許吧。聽得最多的就是人如其名,傾城傾國,但下一句必然是紅顏禍水。美又有什麼用?當日愛時,我隻怕自己不夠美,沒有資格得到他的愛。可是愛了又如何?他仍然將我棄於角落,無暇、無心、無力。
甚至更可悲者,如果沒有愛,美也隻是不美。
我擰眉,看向小青。她自知越禮,這才說:“公子吩咐了,隨她怎麼鬧,要做什麼,要吃什麼,隻管由著她,隻是不許打擾姑娘您。”
不許打擾我,他這是在保護我嗎?我不以為他有這麼好心。他不過是把炮烙我的銅柱燒得更燙一些而已。若我赤腳站上去,不知道十指連心,那樣的痛楚之下,我又會是何樣的驚心動魄之美。他們所要看的,就是這些吧。
鼓樂喧天,紅潮如海。漫撒金銀,勢欲熏天。十裏紅妝,喜慶盈門。
丞相府人流如梭,玉國城萬人空巷。連皇帝和九王爺都來主婚,誰不想看看這千載難逢的熱鬧?
我穿上極奢華的大紅嫁衣,蒙上蓋頭,被侍女扶著,走進大廳。一刹那間周圍就靜下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又都是誰。靜下心,用耳朵細聽,我能聞見一縷若隱若現的香氣。
琅琊清,他,也來了嗎?
他在我身前。
我想那裏一定坐著他和琅琊宇。他們是我的天和地嗎?我沒有父母,那麼高堂一定是丞相和夫人。
屋子裏極其安靜,能聽得見每個人的呼息。我知道,這個時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在他們眼裏,我是誰?簡單的新娘?還是大月國的公主?一個幸福的待嫁女子?一個可悲的政治犧牲品?
我在蓋頭下微笑。
這做戲的,看戲的,齊聚一堂,誰知道誰是風景,誰又是看風景的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的勝負,未必決定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小青扶我前進了一步,手裏遞過來一條紅紗。視線隻盯著自己的腳尖,我能感知到這紅紗的對麵是蕭明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