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軍垂下頭,臉上顯出愧色。耿大娘氣憤地甩了耿軍一耳光,耿軍跪在耿大娘麵前,耿大娘罵道:“見錢眼開的東西,你真是窮瘋了你!從今天開始,你到定平寺抄三年佛經替孫姑娘超度!”耿軍咿呀應了。耿大娘道:“軍兒呀,咱是窮,但咱窮得有骨氣,有正氣。天可在上頭瞅著呢。你起來吧。”耿軍這才起來了。
耿軍與耿大娘回了窩窩山,北沐帶北川回了他下榻的地方,欽差住的地方就是讓人大開眼界。這是一處前後皆有大院的大宅,是方圓寄在外甥名下的財產。北川從前院走到後院,真是一園有四季,讓她這一路上都四顧不暇。北川問北沐道:“這是誰家的宅子呀?”北沐敷衍道:“別管那麼多了。”北川奇異地看著北沐,而北沐卻不看她的眼睛。
有小廝穿過長廊來報:“欽差大人,傅員外求見。”北沐笑著自語道:“來得還真快。”既而對那小廝道:“讓他進來。”
“等等!”北川喝住那小廝,警覺地問北沐:“你見他幹什麼?”北沐遲疑了一下,然後盯著北川,神色複雜。北川厲聲道:“你倒是說啊,你見他幹什麼?”北沐道:“我、我隻是想聽聽他是否還有什麼隱情未講……”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的這個說法。北川的臉色漸漸凝重了。北川對那小廝擺手道:“你去回了傅員外吧,就說本欽差不見他。”
小廝應聲去了。
北川和北沐在後院的長廊上站著,兩個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北川終於緩緩開口道:“北沐,你變了。”
北沐冷笑一聲,道:“我不得不變。”他轉而麵向北川,刺啦撕開了自己的衣裳,在他左邊胸膛靠近心髒的位置正橫著一條醜陋的傷疤,是劍傷。北川吃了一驚,關切道:“這是怎麼回事?”
北沐啪啪啪地拍著那條傷疤,他的胸膛在他的掌下發出沉悶的聲響。北沐道:“姐,你知道我是如何得到皇帝的賞識而成為禦前侍衛的嗎?你知道我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如何得來的嗎?這是我拿命換來的榮譽和地位。姐,人生來就是有分別的。無論現代還是古代,這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難道你還對這人世抱有幻想嗎?你醒醒吧,我們在現代受了多少苦,到了古代你還不清醒嗎?姐,這個世界欠我們的,該還了。”
北川瞪大了眼睛,她對北沐的話難以置信:“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北沐道:“六年了,我見慣了這個時代的不公道,在皇帝身邊,我甚至對生死都麻木了。姐,我已經不再是六年前的我了。”
“為什麼不再是六年前的你?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強迫一個想要善良的靈魂變惡。”
“姐,這就是你美好的地方。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對苦難也抱有感激。”
北川轉身就走:“我不想再這裏呆下去了,我覺得惡心。一個剛剛說一個隻是掩埋了屍體的幫凶並不無辜的人,現在卻在為自己的私心找正大光明的借口。我寧可在窩窩山裏啃冷硬的黑窩頭,也不要讓我的良心為貪欲買單。我寧可再也沒有見過你,也不想看到我的弟弟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北沐,我寧可你死了,也不想你這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