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落石出(1 / 2)

元非未想到喻祺鈞居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心中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仿佛喻祺鈞不是在考自己,而是在教自己如何為官。但他自己都覺得這個念頭很荒唐,麵前這人乃是大秦最大的蛀蟲,又怎會好心教授自己?

當下元非說道:“喻大人,這話扯遠了,你還是先回答在下的問題吧。”

喻祺鈞眉頭微皺,雙眼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頓了一下才說道:“元大人,在下已是掌中的螞蚱,生死都握在你手。難道你就吝於回答這最後一個問題嗎?”

元非深深看著喻祺鈞,盡管心中努力把麵前這個貌不驚人,甚至還有些粗糙的人視為敵人,心底裏卻始終不覺得他對自己有任何敵意。慢慢地,元非放鬆下來,說道:“喻大人,在下隻是太倉衙門一個小官,怎會與丞相相提並論呢?”

喻祺鈞搖頭道:“元大人此言差矣。且不說你年紀輕輕被皇上欽點為太倉丞,就說丞相對你的器重,還有……你和二十八皇子一直以來做的那些事,誰會相信你心中僅僅把自己當一個小官呢?”

元非見喻祺鈞說話的樣子全然不似一個身帶重罪的人,心中越發奇怪,緩緩說道:“若丞相與在下商議此事,在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重新丈量田地,務要讓那些富戶無機可趁。”

喻祺鈞點點頭道:“那若是富戶與丈量田地的官員串通一氣呢?”

元非料到喻祺鈞會作如是問,於是答道:“派欽差,巡視四方。”

喻祺鈞道:“元大人,莫要忘記各郡的監禦史,已經算半個欽差了。”

元非心中稍有不耐,語氣也生硬起來:“監禦史常駐各郡,自然難免與當地官員和富戶有所勾結。欽差則是直接從鹹陽指派,與各地串通的機會不大。”

喻祺鈞追問道:“好,就算欽差能走遍大秦每一塊田地,能查得出實數。那如果富戶不甘稅糧被朝廷征走,轉而從黔首身上壓榨更多的田租呢?元大人,到時候,餓肚子的可還是普通黔首哦?”

元非沉吟道:“那,朝廷可以規定富戶田租不得超過十而其一。同時開設一個司田衙門,專門探查民情,遇上富戶超收田租的,立即處以重罪。”

喻祺鈞看著元非直笑,不發一言,但仿佛正在嘲笑元非。元非心知自己的這些方法有太多漏洞,被喻祺鈞笑得滿臉通紅,生硬地說道:“喻大人不必如此,既然認為在下的法子不通,那就請喻大人賜教吧。”

喻祺鈞慢慢收了笑容,對元非說道:“元大人,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些私賬的故事了。”

元非一愣,沒想到現在喻祺鈞倒主動提到了這事,說道:“如此甚好。”

喻祺鈞道:“不知元大人對哪一郡的稅糧最為熟悉呢?”

元非想了想,說道:“那就上黨郡吧。”

喻祺鈞點點頭道:“左邊數第五卷,藍色緞帶綁著的那卷。”

元非看了喻祺鈞一眼,依言抽出那卷賬本,解了開來細細讀起來。

片刻,元非雙眼圓睜,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喻祺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喻祺鈞笑道:“怎麼樣,元大人?可是有所得了?”

元非又低頭仔細看了看賬本上的文字,又抬頭問道:“喻大人,這,這怎麼回事?”

喻祺鈞站了起來,肅容道:“元大人,你能猜得到王立誠那些賬本有詐,必然也可以猜到,我們其實並不是十二皇子的人。”

元非看著喻祺鈞,賬本上的數字給他太大的震撼,使得現在無論喻祺鈞說出誰的名字也不再能讓他驚訝了。

隻聽得喻祺鈞說了下去:“我們其實是皇長子的人。從大秦還未統一天下,我就是皇長子的人了。後來皇上分封功臣,我故意不領功,為的,就是能繼續做這個太倉令,好為皇長子效犬馬之勞。”

元非問道:“你們一直以來都這樣做嗎?”

喻祺鈞道:“是。皇長子入朝不久,就來找我,跟我說他的想法。從那時起,我就打定主意,此生追隨皇長子,生死不改。”

元非道:“那,在王立誠家中搜出的十二皇子的罪證,是真是假?”

喻祺鈞道:“那些賬本雖然是新作的,但裏麵的記載條條是真。元大人隻需要翻出這三年的賬,一對便知。”頓了頓,又道:“雖然這麼做比較費事,但我相信十二皇子一定是二十八皇子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的。元大人遲早也要做這些事的。”

元非心知喻祺鈞說的也一定是胡亥想做的,長長歎了一口氣,又問道:“你們,他是如何做到的?”

喻祺鈞道:“皇長子雄才大略,深受聖恩,肯追隨他的人數不勝數。這些人當中,自然也有各地的官員。”

元非道:“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舉?直接讓那些官員不要與富戶勾結,欺上瞞下不就好了?”

喻祺鈞道:“元大人,你對人的本性過高估計了。那些官員追隨皇長子,並非全為皇長子的胸懷眼光所傾倒,更多的人是為了自己的仕途跟荷包。若你讓他們不要繼續貪汙稅糧,他們立即就會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