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剛踏進門看見一臉被雷劈的樣子的葉公子,心下了然,一般男人見到小雅的第一眼幾乎都是這般失態。
同來的小姑娘問我小雅的名字,我隨口編了一個名字。
南喬。
《詩經?周南?漢廣》有載,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不可求思……不可求……
當時我若知道不可求,便萬萬不會動那樣的心思。
也許是因為那日,所謂的出閣之日。
我斷沒有想到這個喪盡天良的老鴇會把我的清白當成貨物一樣賣出去,更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蕭家主子的安排。
這其間,小雅參與了多少,是我不願去想的。
我畢竟隻是一個奴才,一個有點價值的奴才。
他們需要借助我,把那些想要得到麟風劍的人一點點的釣上鉤來。
所以那天我是沒有什麼表情的,確實,我也無需表情了。
競價到了後來已經達到了七千兩,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自己的心情,這樣的高的價格是不是對我一種變相的肯定?嗬。
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小雅不會坐視不理。
而最後的最後,一個淡淡的聲音慢悠悠的說:“一萬兩。”
聲音那樣的平淡,就像那一萬兩和一文錢一樣的隨意,普通。
而且他還補充了兩個字,“黃金。”
我以為葉溪是真的闊氣,沒想到他隻是讓他的妹妹鬼鬼祟祟的告訴我,過會兒上了門外的馬車,做好逃跑的準備。
那晚月亮亮的極為好看,我坐在急速飛奔的馬車裏,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隨著飛速後退的風飛揚起來。
那個看起來孱弱的少年對著我壞壞的笑了一下,懶洋洋的靠著顛簸的車廂,眯著眼睛對我說:“綠茗姑娘,看來以後你要和我亡命天涯了。”
後麵傳來陣陣響亮的馬蹄聲,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呼啦啦的風聲裏沸騰起來,也許我的心底早就有個聲音說,便是與你亡命天涯,我也願意。
也許此生都不會忘記那晚的月光了,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也許隻有和他這樣的人在一起,才有資格享受吧。
後來他對和尚說,我把我妹妹的命交給你了,還有綠茗,兩條人命,你給我看好了。
他的話說的那樣決絕,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對他而言也是重要的,至少他沒有忘記我。
我以為像我這樣的人,注定隻能做棋子,隻能做許多人生命中微末的塵埃。
他給了我不多的希冀。
我珍藏著與他的記憶,小心的收藏著他帶給我每一份的驚喜與感動。
他送我一場絢麗的煙火,送我一朵美麗的花朵,然後站在洶湧的人潮前笑著對我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以後請你像今天一樣想笑就去盡情的笑吧。
那一瞬間過去那麼多的心酸和屈辱,就在低著頭沉默的瞬間全部從我的淚水裏沉澱了下去,滴落在了那朵紅的妖豔的月季花上。
我隻能說,謝謝你。
就像以後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快樂的日子裏,每一天醒來我也隻能說謝謝你。
潛藏在心裏的情緒隻能拚了命的去壓抑,因為我發現小雅漸漸的會笑了,有時候她不經意間看著葉溪的眼神總是帶著笑意的。
她甚至漸漸的去注意葉溪的一舉一動,譬如每一次葉溪對著她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的時候,我能看出她眼底潛藏的那種情緒。
這世間有兩個你最愛的人,他們能夠喜歡彼此,其實是件幸福快樂的事情,
我寧願去成全,去守護他們。
葉溪和小雅消失的那段時間,我收拾他們兩個東西的時候看見了葉溪一直不願離手的折扇。
自然,我也看見折扇上麵那個朱紅色的印章。
嗬,好一個東宮太子。
我本應該恨的不是麼,如若是其他人都還好,可是偏偏他的父母,乃是我們這些亡國遺民日思夜想所要誅之而後快的人!
可是我一點也不恨,我隻是覺得悲哀。
漸漸的我發現,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超越仇恨的,其實便是喜歡。我隻是希望有一天小雅能夠用自己的喜歡去壓製那種刻入骨髓的仇恨。
我希望他們能快樂幸福的在一起。
冬天,下雪了。
葉溪回來了,他遇見了小雅的未婚夫。
我以為北野曜真如傳言那般懦弱,想不到也是一個飛揚跋扈的主。
可是那又如何?在更加飛揚跋扈的葉溪麵前,他什麼都不是。
我躲在房間裏透過窗戶上小小的縫隙看見了麵帶冷笑的他,睥睨萬物的他,高高在上的他,冷漠無情的他。
原來他和小雅,其實真的是天生一對。
我知道他回來時為了什麼,我知道他為了小雅在和他的父皇抗爭著,我知道他的弟弟和蕭家正在秘密的謀劃著什麼。
所以在他騎馬衝出去的時候我就一直跟在後麵,我在等蕭家的人出手。
蕭家向來不會心軟,每一隻暗器上麵都會淬滿劇烈的毒。
我沒有解藥。
背上被一隻布滿倒刺的袖箭狠狠刺中,貫穿的勢力透過了我的肩胛骨。
疼,真的疼……
天上的月亮帶著暗藍的光暈,他有些緊張的調轉馬頭,手足無措的看著我。
我說,沒事,和尚快來了,你快去找小姐。
和尚的腳步漸近,葉溪有些決絕的看了我一眼,一狠心便揚鞭打馬而去。
他的馬每一步踏起飛濺的雪花,飛快的消失在了長街盡頭。
天上彎彎一輪月。我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從後肩上延伸出來的痛楚卻變成一股熱烈的火焰劇烈的焚燒著我的五髒六腑。
若隻是遇你如一曲驚鴻,
不可相濡以沫,未能醉此一蠱。
不如忘卻,夢中這場朦朧,獨身月明中。
來生有幸便相逢,
可相思,便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