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衣食可比家裏好了太多,因而她會偷偷藏下一些好吃的糕點和糖果,因為她是小公主最喜歡的小丫鬟,掌事婆婆就算看見了她的小偷小摸,也往往是視而不見的。於是她能用自己每個月那點可憐的俸祿打點著宮裏的太監們,讓他們幫自己把這些吃的帶給自己的母親,這樣讓她多多少少有了些慰藉。
隻是她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後來,後來他們的國王就發動了戰爭,以傾國之力攻打東邊強大的靖國。
蕭家的老爺也去了戰場,一去,便是一月有餘。
她們那時候真的太小,根本不知道什麼國什麼家,隻是每天上學的時候看見白了胡子的夫子愁容滿麵才會覺得隱隱約約的難過和擔憂。
後來,國就被破了。
蕭家老爺死在了戰場,聽說被一個穿白色甲胄的女子幹淨利落的抹了喉嚨。然後,沒過多久,靖國的大軍就開到了皇宮外麵。
她從來不知道他們的王是一個冷血的人,她甚至覺得王每次看向小公主時的眼神是非常的溫暖親切的。所以到最後,當王決定讓皇家所有子弟與著皇宮一同焚燒成灰燼時,她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十二月的天寒地凍比不過皇宮那場焚燒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而她沒有想到的是,蕭家用自己的女兒,換回了她和小公主的命。
蕭家含著屈辱的淚水,在自家女兒的屍骸依舊焚燒在大火中時,麵帶微笑的接受了靖國的招降,並且轉瞬間從亡國宰相變成靖國官候,小公主上官虞雅的名字,也變成了蕭雅。
人人都罵蕭家是薄情寡義、喂不熟的狗,天天都有人在蕭家門前扔著雞蛋丟著大糞,蕭家用它慣有的沉默接受著世人蔑視的眼光,緊閉大門,足不出戶。
可是靖國也不是善良的救世主,他們隻接受了蕭家那些看起來還有點價值的主子的命,至於其餘的那些奴才,被那些士兵幹淨利落的變成了刀下死鬼,這其中,包括她的娘親。
其實她也算是那些該死的奴才之一,隻是她向來運氣不錯。她被士兵從床底下拖出來準備殺掉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衣服的漂亮女人路過了,順手就救了她。
她記得那個女人隻是輕飄飄的揮了一下手,說了句“這麼小的孩子沒必要死”,然後她的一條命就從鬼門關飄了回來,她本應該感激不盡卻還是忍不住的憎恨,因這女人便是城外二十萬大軍的將領,便是他們國恨家愁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張女人的臉,在她的腦海中存在了將近二十年。時間並沒有模糊她的記憶,反而隻是讓她更加深刻的銘記住了一切。
後來的後來,她和原來的小公主、現在的蕭家大小姐都長大了,當年的小雅早就在愈發刻骨的仇恨裏被磨礪的失去了蹤影,唯獨不變的是她與生俱來的高貴與美麗。而小三春變成了綠茗,變成了蕭家複仇道路上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到了最後這顆棋子便被安插進了境寧鎮的青樓。
蕭家在靖國的朝廷裏一步步的爬上了權力的巔峰,甚至到了最後,成了唯一能與藍家抗衡的第二家族。蕭家的生意人脈遍布了全國各地,不動聲色的掌握了大部分的生意,穩固了政治地位的同時慢慢的在控製著經濟,二十年的苦心經營,讓蕭家為了複仇做好了全部的準備。
小雅與二皇子定了親,其實她更應該嫁給太子殿下的,可是他們都知道太子殿下失蹤的生母,便是當年覆滅他們國家的女人,小雅給不了自己這樣的理由去屈就,所以最終選擇的人是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北野曜,向來懦弱無能,適合當一顆用完就丟的棋子。
這些年太子雖然深得皇帝的喜愛和偏護,然生性放蕩不羈,碌碌無為,常沉溺於聲色,注定不成大器。
不成大器,哼。
小姐那聲輕飄飄的“哼”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多的是不屑與仇恨罷了。
在境寧鎮的那段日子還是很安寧的,小姐在神女廟附近買下了一套不大的院子,對著神女廟,日日眼裏瞅見的都是仇恨。
這些年她愈發看不清小雅心中所想,隻知道這位兒時的玩伴唇角再也不會掛上真心實意的笑意。
直到後來境寧鎮來了一個少年。
青樓裏一般隻有兩種男人,要色的,以及假惺惺要色的。
開始綠茗覺得葉溪是那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因為他總是拿著折扇裝模作樣搖頭晃腦的吟著一些酸不溜嘰的情詩。青樓裏很多附庸文雅的臭書生都喜歡用這幅樣子來掩蓋自己腐爛的本質,而這種男人也是綠茗最討厭的那種。
她站在倚翠閣最高的那間房裏,居高臨下的看著醉醺醺的葉溪被幾個女孩子拖進了房間。
喝醉了的葉溪白淨的臉上全是紅暈,有個女孩子湊到他耳邊笑著說了什麼,不一會兒連他的耳根都紅個通透。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葉公子不過是隻紙老虎,真正要辦事了壓根沒敢碰那些姑娘一下。
她這才注意到這個姓葉的公子哥兒,並隱隱約約感覺他一定會來找她。
後來就她就看見了那個清秀好看的少年,開始還一臉悠然的和她討論茶藝什麼的,到後來就越來越尷尬,如坐針氈的坐在椅子上一杯杯的喝著茶。
她心裏暗暗發笑,麵上還是風雲不驚,她有時間跟他耗。
後來她受她之托去找避塵珠的張安大哥以一種詭異的形式闖進了青樓,為了不引人注意張安一直扮成客人和她往來,這一次估計是因為有什麼急事才這般直接的闖了進來。
後來張安就和倚翠閣的打手打成一團,她有些無奈和煩躁,要知道這個青樓的老鴇已經不止一次壞了她的事情,早晚有一天她要好好修理一下這個老潑婦。
混亂中她看了一眼一臉驚慌的葉溪,那種慌亂倒不像是因為這樣打鬥的場麵,倒像是另有隱情……
果然……
姑且把這位嬌生慣養的葉公子失態的行為歸為“嚇尿了”,她每每回想至此還是忍不住噴飯。
葉公子再次找上門來的時候,她不在,葉公子見到的是在她房裏作畫的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