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麵具女最大的共性應該就是不走尋常路和自掛東南枝。
簡言之,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但是偏偏咱倆這對無法無天的齊天大聖和六耳獼猴都有一個共同的克星,那個家夥高大偉岸人人敬畏,就算再借給我十個筋鬥雲在他眼前我都翻不出個什麼花樣空旋來,而他隻要手掌一翻,我和麵具女就支哇亂叫的被壓在五指山下了。
但是此刻我可不是和麵具女找相同點的時候。
南喬滿臉緋紅的把我推開後,頭立刻就轉向了另一邊。我雖然老臉皮厚,但是也經不住麵具女這種看三級片的眼神。於是立刻化守為攻,氣勢洶洶的跳起來,結果一下觸到了我腰上的傷口,疼得嗷了一聲後又坐回了地上。
麵具女哼哼冷笑了一聲,抬腳就往我這裏走過來,待她走近了我才看見她那聲深藍色的勁裝上帶著深深淺淺許許多多髒兮兮的劃痕,有些劃痕裏還滲著一些血絲。本來心裏那絲不滿的火焰立刻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給淹沒了,我知道也許這三天,這個看似高傲毒舌的死女人,其實一直在找我們。
她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了我和南喬的對麵,毫不客氣的說:“有吃的麼?”
南喬點點頭,站起來就向著埋著火種的地方跑了過去,那個地方還放著幾隻我們吃剩下來的山芋和小魚。她的臉還是通紅通紅的,看起來就像一隻倉皇失措的小兔子。
我笑著看著南喬匆忙跑開的背影,麵具女懶洋洋的活動了一下頸脖,像是很不經意的說道:“這個女孩子不錯。”
“當然!”我得意的把目光收回來,“不過你是怎麼下來的,應該不可能是從那上麵直接跳下來的吧?”
“當然是找路下來的!”她白了我一眼,“你們倆就算要殉情能不能找個低一點的山崖,這麼危險的地方你們都敢跳,也不怕把自己的屍體摔成一百塊!真是人才!奶奶的這麼高的地方,爬下來簡直把老娘半條命都弄丟了。”
我虛弱的揮揮手說:“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辭,也不怕你兒子從你肚子裏跳出來直接對著你罵娘……”
說話間南喬捧著山芋和串好的小魚回來了,麵具女一臉咕嚕一下吞了口口水,可惜還是帶著麵具看不見她那副饑渴的表情。
對……麵具!
我心裏一動,出其不意的伸出爪子,閃電一般抓下了麵具女臉上那隻笑臉大娃娃的麵具。
“哈哈哈……我看你能醜到什麼地……步……”我的話噎在口中,拿著麵具尷尬且驚訝的看著眼前那張蒼白但是美麗的臉。
麵具女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一瞬間我甚至感覺到她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壓氣勢,可是很快她的表情就平靜下來,甚至有一點點無奈。
她的臉比我想象的年輕,而且年輕很多,她甚至看起來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的樣子,而且那張臉是非常非常的好看,我覺得她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一代佳人。
“看夠了麼?”她很鄙視的瞥了我一眼,“我知道可能自己長的是好看了點,但是你不會對我這個年紀的女人感興趣吧。”她結過南喬手中的山芋晃了晃,一臉得意的說:“別忘了,我都快四十了。”
“切——”我移開眼光鼻孔朝天的說,“你就算再好看都是一老喬了,哪能跟我家風華正茂的小喬相提並論!”
她白了我一眼,低頭去啃自己手中的山芋,可是我也注意到她,就算餓成這樣,吃東西還是慢條斯理的,哦甚至覺得她吃東西的樣子還是很優雅的,就像那些受過嚴謹教育的貴族小姐,優雅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習慣。
南喬看了一下麵具女,又轉頭看向我,有些驚奇的說:“前輩,這樣看,您的眼睛和葉溪居然很像呢。”
就像心頭突然打了個悶雷,我迅速的看向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心跳瘋狂的加速了。
“你你你你……你……不會是……”我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那句“你不會是我娘”就像卡在喉嚨裏麵了一般死也說不來了。
“我姓葉,跟你一樣姓葉,單名一個則,規則的則,我爹給我起這名的意思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您老能別亂認親戚麼?”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相當不屑的瞅著我。
我舒了一口氣,心想我爹怎麼可能喜歡這隻野生猴子一樣的女人,爹身邊的女人都是雍容大方、進退有禮的淑女中的淑女,一想到爹和這種野猴子在床上纏綿的樣子,我弱弱的打了個寒顫。
麵具女……不對,現在應該叫葉則,她很快的吃完了三隻山芋和一串小魚,響亮的打了個飽嗝後懶洋洋的架起二郎腿,看著天山那彎鉤子一樣的月亮,嘴裏輕輕的哼著一首小曲。
我側耳聽了半天也沒分辨出來她唱的是哪個國家的歌,卻記住了這首歌簡單又好聽的旋律。
“我們家鄉的歌,很簡單,就叫‘蟲兒飛’。”她把目光投向南喬,從懷中摸出了一支短短的、銀色的管製樂器,有點像笛子,可是吹口與按洞之間隔了很長的距離,不太像是中原的樂器。
她把這根東西扔給南喬,然後就躺在了地上,“你說的這個東西我找了好久,找不到,就去找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畫了圖,找工匠定製了一個,花了點小銀子,以後你得連本帶利的還給我。”
南喬握著那根笛子一樣的怪東西,聲音有些暗啞的說道:“讓您費心了,南喬感激不盡。”她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鄭重的低了一下頭,可見這件東西對她而言相當的重要。
我有些好奇的問:“這個東西是什麼?”
南喬低下頭說:“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以前它有個南蠻這邊的語言取成的名字,很拗口,我沒記住。”
我看著那根銀光閃閃的小長管,腦子一轉,笑嘻嘻的湊到南喬耳邊說:“我們叫它‘夜簫’好不好?”
南喬臉一紅,一扭身子就躲開了,把那根細小的東西放到唇邊,一陣好聽的旋律悠揚的傳了出來,縈繞在寂靜優美的夜空中。
我和著這首曲子慢慢的哼著那首“蟲兒飛”的小調,南喬居然很快的伴著我的聲音就吹出了‘蟲兒飛’的旋律,躺在地上的葉則便跟著我們倆的節奏,小聲的哼了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寂靜的山穀裏回蕩著悠揚的旋律,這一刻如果能夠久留,將是多麼的寧靜美好——
一陣普塔普塔的聲音傳來,葉則的臉色一變,坐直身子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然後一隻漆黑的東西就從空中俯衝下來,在地上連滾帶爬的摔了幾個圈,才用兩隻小短腿站穩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