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兄弟拿著鋤頭和鐮刀,和他一起弄死了那個人。
後來他抱著那個還未過門的妻子,自己一個人踩著冷漠的月光去了翰碧山莊附近的一片竹林,沉默的埋了她,等他找塊木板來想寫上她的名字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原來是不會寫字的,而且,他甚至還不知道這個姑娘叫什麼,他隻知道她姓劉。
他把那塊木板握在手裏,全身顫抖著就大哭了起來,他想當時如果多看一眼她多好,她這麼好看,為什麼自己不願意看她。
他放肆的哭聲終於吵醒了別人,他淚眼朦朧的抬起頭時,正好看見了月光下一身白衣的繼。
和尚說,繼長得那麼好看,以至於那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哭泣。
他以為神仙來救她了,或者是神仙要來帶著他去找他的妻。
可是繼隻是淡淡的問他,你哭什麼?
他把手中的牌子舉起來,委屈的說,我不會寫她的名字……
繼看著他紅色的喜服,目光瞥向地上剛起的那個墳堆。
那你叫什麼?
最後和尚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繼用劍在木板上蒼勁的刻出一行字。
亡妻李家劉氏之墓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繼已經走了。
他在月光下坐了好久,看著眼前的那個墳堆和那塊刻了字的木牌,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動不動,直到天亮。
可是等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村子裏,才發現整個村子的人,全都排列著躺在村口。他的娘在最前麵像睡著了一樣安靜的躺在那裏。他衝過去抱起他娘的時候才發現娘的頸子上麵有個好大的口子,娘的身體還是熱著,可是無論他怎麼叫喊娘都不會再答應了。
他不知道是怎麼樣站在那裏數完了整個村子裏的人,一百零七口人,不多也不少,除了他以外,全都躺在這裏了。
他像死了一樣眼神散漫著看著地上的人,直到他的目光掃到那些死人的中間躺著一塊青色的牌子,上麵刻了好大的一條龍。
他拿著那塊牌子衝到了翰碧山莊麵前跪了下來,一遍又一遍的求著來來往往的俠客們,求他們幫他複仇,求他們去滅了青龍寨。
可是沒有人能幫他啊,那些平時看起來好仗義的人此刻都變得好冷漠。
他在翰碧山莊外麵跪了兩天兩夜後,肚子實在餓的不行了,他也絕望了。
不……沒有絕望,還有一個人可以幫他!
他衝到了昨晚的那個竹林,發了瘋一般找了起來,他嘶啞著嗓子一遍遍的喊著,求求你幫幫我,求求你!我做牛做馬都願意!求你了!
他太久沒有吃東西了,不一會兒他就暈倒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繼正坐在窗邊翻著一卷竹簡做成的書,頭也不抬的對他說,青龍寨的那些人,我幫你殺掉了。
和尚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茶灌了自己一杯。我興致勃勃的催促著他繼續講下去。
和尚瞥了我一眼說:“後來我才知道,他根本沒有殺那些人。”
我驚訝的“咦”了一聲。
和尚沒理我,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後來和尚就住在了這片竹林裏麵,他變得不太喜歡說話了,每天跟著繼打掃著竹林,跟著他學讀書寫字,甚至會跟著他學一些功夫。他沒有什麼基礎,隻是勉強把這些功夫的樣式打出來,可是他肯學,每天等到繼睡著了都會起來練功夫,日子久了,他的那些招式看起來就有點意思了。
有天晚上他興致衝衝的打了一套拳,收掌的時候他挺得意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就是天生學功夫的料。這時站在他身後一直一言不發的繼一腳踢向他的屁股,他整個人就摔倒了,啃了一嘴的泥巴。
繼表情淡淡的說,你的地盤不穩,學的那些東西一點用的都沒有。
他站起啦揉著屁股委屈的看著繼,然後不服氣的一拳打向竹子。
繼沒說話,卻伸手一掌砍向那根竹子,肉做的手卻像刀一下把竹子平整的分成了兩半。
繼說,這就是二十年的功夫。
和尚垂下頭,隻聽見繼淡淡的聲音說,你身上怨念太重,急於求成,但是學功夫不是為了殺更多的人,而是可以保護自己的同時可以保護你愛的人。
和尚終於平靜下來,老老實實的練習著最基本的馬步、跳躍,繼的小木屋裏麵有著豐富的藏書,他學會那麼多字的時候就特別喜歡看書,那些書裏麵記載的都是天下三十年間的滄桑變化,傳奇軼事,他看多了,就記下來了。
他和繼在竹林裏,相依為命的住了五年。
日子久了,他覺得自己根本就離不開繼了,他喜歡看著繼雲淡風輕的樣子,喜歡看他看書,掃地,甚至喂雞的樣子,繼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毒藥一樣誘惑著他。
他以為對繼的感情,也許就隻是崇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