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澪總算攀回了過道,他傾盡全力扒上地板,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畫麵卻叫他倒吸口涼氣。
隻見對牆的偏門已被破開,瞧那布設竟是個洗手間,內裏諸如水龍頭、淋浴器、儲水箱、馬桶等皆不斷噴出灰水。這些灰水看著潺湲,緣於積勢已盡灌窖中,殘流淌得淙淙似無危險,實則不容小覷,隻因其內浸含線芽無數。
線芽性情殘暴,沾肉即噬,叫人聞之色變,然而再凶惡的獵食者,遇上天敵亦隻能認栽。
但見視野範圍內,巨量的刑公正蹭著灰水的邊緣大快朵頤,它們將口器伸近水麵鼓力抽吸,一次便能唆得數量可觀的獵物,然著眼雙方體型差異,如此食量倒不算駭人,真正駭人的,還要數兩種生物那非比尋常的關係。
你不是說線芽是刑公的幼蟲嗎?它們這是幹嘛?同類相殘啊?
怪手如今沒了紙筆,想是無法回應,它指指天花板,又朝雕花石壁方向做個手勢,言下之意無疑是讓趕緊撤離。
張澪深明其意,但他好奇心重,忍不住還要多看兩眼,這兩眼本無必要,卻也有所收獲,至少令他明白處境之險惡,已到了千鈞一發的程度。
原來過道遠角的天花板不知何時亦開始大量滲水,其勢之劣,怕是有隨時坍陷的可能,此景觸目驚心,嚇得張澪那是拔腿就跑,殊不知剛出數步,所慮之事便已應驗。
隻聽連聲巨響炸起,成噸的灰水即如出籠野獸般狂傾下來,不僅將那整個頂板扯得劈啪爆碎,更連敞開的偏門亦一並衝斷。
麵對如此恐怖的事態,張澪感覺心跳都快停止了,他緊咬牙關全力衝刺,死命奔向雕花石壁,卻不料追身浪勢遠超想象,轉瞬已攜嗜血蟲海撲壓下來。
完蛋!
他暗叫不妙,心想曆盡磨難終難逃一劫嗎?
豈知就在這緊要關頭,怪手突然發力掐他左腿,但見手部的黑色異皮竟如流湧動,倏地沿五指滲入下肢之中。
刹那間,張澪隻覺腳力滿載,足尖猛然蹬點,整個人竟如疾電般彈身飛起,十步之遙那是如梭而過,彈指間便自惡水的撲殺中掙脫了出來。
當然,結局並非一帆風順,失控的他最終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抗壓的左手深深地扣入壁麵,看顏色,僅有指尖還保留些許黑色異皮,看形狀,五指至少碎了一半有餘,然清脆的骨裂縱使刺耳,比起萬蟲噬體的結果,總歸好接受許多。
張澪唇上齒印掛血直流,他換手攀住石壁,感覺下肢有股溫熱正順軀而上,便猜想怪手的力量正在回轉。果不其然,當黑色異皮歸位的刹那,指頭折斷的揪痛便煙消雲散了去。
如此變化著實叫人驚喜,而更驚喜的,還要數怪手後續一係列的操作。它雖遭重創,仍恪守盡職,畢竟灰水來勢洶洶,大有將整條過道徹底吞沒的兆相,它須趕在事況惡化前謀得退路,而這謀法,便是對著石壁一通敲打。
敲打顯得極富規律,聽上去像在嚐試輸入不同的暗號,顯然,怪手是知道些什麼的,隻是並不確定。
好在經過它的不懈努力,石壁總算給出了回應,隻見其頂端灑下成片光幕,凝結出的水晶物質不但阻斷了灰水的撲騰,還將之排開了數個身位的距離。
換言之,張澪終得以脫出困境,他落在安全區域內虛脫地喘著大氣,同時,雕花石壁緩緩移開,壁後的秘廊跟著顯現了出來。
隻是這次,秘廊中有的不再是滿目混沌,而是個宛如仙境般的山水庭院。庭院約一千平米大小,仿佛陳列於櫥窗內的展示品,被同種水晶物質隔離著。
張澪心生好奇,著眼打量其中景象,隻見內裏石山疊立,林海縱深,繚霧淺繞,靜水環流,正中的田園小築,不僅修得別致精巧,更有清溪銜尾,蟠竹蕭森,抬眼望去恍若夢境,著實令人向往非常。
他看得愣神,忽覺周身瘙癢漸起,連忙褪去外衣查視,發現自己紅斑遍體、黑塊滿布,想是先前爬梯時留下的咬痕潤著毒性,如今發作起來著實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正當不知所措時,卻見怪手的黑色異皮又開始遊動起來,這抹異色範圍雖小,效果卻極為驚人,它沿著臂膀蔓向全身,所過之處,那是迫出汙蟲穢豸無數,雖未令創口痊愈,卻使得瘙感銳減,不由叫人鬆了口氣。
張澪看著周身毒物漸清,投向怪手的目光不由帶著感激,這貨雖不知從何而來,確已多番救他性命,這份恩情若是有機會,那是一定要報答的。
待我活著出去……
他這般想,不由四下張望,麵前的山水庭院完全封閉,能否進入暫且未知,身後被晶壁阻斷的灰水過道肯定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