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人皮錦衣(1 / 3)

誰!

驚呼聲短暫而急促,出則立止。

但這一聲卻讓半睡著的玄機頓時驚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但見帳中燭火光明,看來自己睡過去的時間並不長。

玄機自腰間皮囊中摸了枚雷火珠在手,躡手躡腳的下了床,直到手中拿起了放於桌上的連機弩後,心下才覺得稍定。

將雷火珠小心的放回皮囊中,玄機端緊弩機,對著帳門說道:王大哥,金大哥,你們在嗎?王有勝、金滿堂都是李元亨給玄機留下的心腹好手,司馬越走後,二人就成了玄機的貼身侍衛,一直守在帳外。

小兄弟有什麼事嗎?王有勝的聲音傳入帳中。

玄機鬆了口氣,放下輕便弩道:剛剛我聽到有人喝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哪個兔崽子亂喊亂叫,我已經叫老金去看了。

帳門掀起,王有勝魁梧的身子低頭鑽了進來。

玄機點頭道:兩位大哥要小心,最近益都不會太平......說話間,卻見王有勝的臉上突然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玄機心驚,抓起剛放下的連機弩:王大哥,你......

我?我怎麼了?詭異的笑容消失,王有勝一臉疑惑的看著玄機,那表情絕非作偽,玄機心中暗想:難道是我最近睡眠不足,產生了幻覺?心中正思量,又見王有勝臉上再次詭異笑容,那笑容說不出奸詐,目光之中更閃起點點青光。

王大哥,你笑什麼!玄機暴喝,手中連機弩對準王有勝,雙手穩定,隻待一有變化,立即給他一箭。

那王有勝卻如不聞不問,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盛,縱使玄機經曆過眾多異事,此刻也是由頭頂直涼到了腳底板,當下也不多想,抬手就扣弩機。

嗖一聲,弩箭如同黑色的閃電,直接命中王有勝右腿大腿。

啪一聲輕響,聲音小的幾乎微不可聞,但玄機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百步之內中者立斃的弩箭非但沒能擊穿王有勝的大腿,不僅沒能擊穿,簡直連傷害都談不上。

弩箭擊在了王有勝的大腿上,緊接著掉落在地,發出微不可聞的啪一聲。

王有勝詭異的笑著,伸手抽刀。

見鬼了!玄機飛快的裝箭,抬手再射。

這次,目標直指王有勝的右眼。

噗聲中,弩箭大半沒入王有勝的右眼,但原本該響起的淒厲叫聲卻沒有響起。

玄機駭然看著王有勝獰笑著將沒入右眼的弩箭拔出,隨手扔在地上,那一秒鍾的時候,卻讓玄機有著一世紀的感覺,怎麼可能!

還不等玄機的驚駭落地,王有勝已經一步步走了過來,猙獰的笑容,冰冷的刀鋒,森寒的殺氣,此時的王有勝活脫脫就像十八層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帶著地獄中的殘酷和殺氣,一步步朝玄機逼上。

玄機開始冷靜,伸手探入腰畔皮囊,心中飛快的計算了下方位,抬手就要將雷火珠扔出。

唰,風起,一柄樸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殺氣,自玄機背後出現。

風起之時,玄機已然感覺不對,連忙向旁閃避。

但那一刀不僅狠,而且快。

快的讓人來不及閃避!

玄機的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自胸口探出的那半截刀尖,冰冷之意如同瘟疫般傳染直全身,然後,他才看見胸口被湧出的血迅速染紅了一大片。

好快的刀!這是玄機此刻唯一能想起的感歎。

刀,收回,玄機倒地,眼睛雖漸漸模糊,但神智卻清楚的可怕。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真是可笑,他連自己死在誰的手上都不清楚,王有勝?不不不,他沒有這種實力。

看來,自己注定是要做個糊塗鬼啊。

這是玄機活著時的最後意識。

黑暗,無際的黑暗,讓人瘋狂的黑暗。

玄機睜開眼時,黑暗如潮水般湧來,他還來不及呼喊,人已經被淹沒在黑暗之中。

這種黑暗充滿了冰冷、死亡與殺意,各種瘋狂的欲望如同那海嘯時的浪濤,不停的拍擊著玄機的內心,一波接著一波。

無數的欲望不斷衝擊著玄機的神經,令他那清明的靈台漸漸蒙上了點點黑斑。

而他那原本清澈的雙眸中,慢慢浮起了一層瘋狂的欲念。

這是什麼感覺?什麼感覺?殺嗎?恨嗎?肉欲嗎?還是無盡的悲傷?

為什麼有這種冰冷的感覺,還有這股不斷湧向眼眶的酸意是什麼?我在哪裏?為什麼這麼黑?難道,我已經死了嗎?

驀然,玄機的眼前閃起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之中,一個人影若隱若現,梵音響起,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澆下,那瘋狂的欲望退去,隻是靈台已蒙上的黑斑卻醒目的留下。

生,為何事,死,為何哀?你既然已經明白自己死去的事實,那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聲音冰冷,但比起那黑暗中的刺骨寒意,這聲音就如同冬末那一絲早到的春寒,令人感覺到了生機。

玄機爬起,凝視白光:你是誰?

我叫黃泉,地府的接引者,引渡亡魂之人。

我死了多久?

一柱香。

請報上你的名字、年齡、籍貫、死因,我要確認你的身份。

玄機,十八歲,蒼琅鎮人,死因?我想是死於刀傷吧。

請把你的手伸用白光。

玄機照辦,白光卻慢慢變成褐黃色,緊接著變成血紅色,玄機隻覺得伸入光團的手被一股強大的電流擊中,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全身上下劈劈啪響個不停。

按照地府法律,你無權進入地府。

黃泉冰冷的宣判。

為什麼?玄機不解,人死之後,不都是要經過地府審判,以定生前善惡的嗎?

你的魂魄在離體之前已經缺失,所以判定你為枉死鬼,無權進入地府。

我現在送你回人界,隻要你找回自己丟失的一魂兩魄,就可以再次回到地府之門。

下麵是提醒注意事項:第一,你已是鬼界一員,在人界出入是違反三界協定的,所以地府並不承認你的存在;第二,不要試圖去傷害人界生物,否則地府將有執法人員緝捕你進十八層地獄;第三,不要在陽光下走動,否則你將永遠消失。

解說到此為止,祝你好運!

玄機屍首旁,範離皺眉,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抬頭,隻見一團黑影若有似無的飄動,身邊站著持刀的王有勝,隻是臉上的猙獰已被木然的表情取代。

王有勝的身後,還遠遠站著一個持著短杖的小女孩,年紀不過八九歲,紮著兩個朝天辮,笑眯眯的臉上露出兩個小小酒窩。

範離歎氣,沉聲道:你讓我很生氣。

黑影中同樣低沉的聲音,無論聲線、音量、語氣都與範離一模一樣,隻是語音之中帶著絲絲寒氣,聽在耳裏,冷到骨髓裏:你讓我很生氣。

範離雙手自袖中伸出,右手已經多了一支青翠欲滴的竹笛,而那黑影漸漸變得真實起來,慢慢的,一個全身黑衣的範離出現,右手同樣多了一支笛子,不過卻是烏黑發亮。

你本該在鬼界好好修煉。

範離冷聲道。

黑衣範離有如學舌的鸚鵡,同樣冷聲道:你本該在三清界好好修煉。

範離剛將竹笛放至口邊,突然身體一震,微眯眼思索片刻,將竹笛收入袖中的同時,伸手抱起玄機的屍身,如風般消失在原地。

黑衣範離一言不發也將笛子收起,冷聲道:幽幽。

那被喚作幽幽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黑衣範離身邊,問道:老範,你叫我嗎?聲音清脆,笑容可愛。

黑衣範離語氣依舊冰冷,手中卻多了一張人皮:穿上人皮錦衣。

人皮麵目清晰,甚至還冒著熱氣。

幽幽微笑著應了聲,接過人皮,像穿一件衣服般將人皮穿上,接緊著,人皮就像被充進了氣的氣球一般豐滿起來。

黑衣範離目光如劍,伸手在人皮上指指點點,被他指過的地方都縮小下去,不多時,一個全身赤裸的小道士呈現在他眼見。

漂亮嗎?幽幽自懷中取出一麵鏡子,左照右照,最後不由沮喪的說道:這個小道士這麼難看,早知道就不剝他的皮了。

黑衣範離不言不語,身影漸漸淡去,最後又變回那若有似無的一點黑影。

幽幽問道:我什麼時候能脫掉這件衣服?

黑衣範離冷聲道:八月十五。

卻說範離帶著玄機的屍身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益都大營後,尋了一個開闊卻無人的地方,將玄機的屍身放置於地,右手輕輕一轉,一團碧綠的火焰在他手心出現。

範離將碧火置於玄機額頭後,負手靜立。

是誰在叫我?玄機在黑暗之中艱難的穿行,突然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眼見不遠處跳動著一盞碧綠的光芒,那召喚之意正是由那碧光中傳出。

是誰在叫我?玄機恍恍惚惚的朝著那碧光走去。

這碧光看似唾手可得,卻不知讓玄機走了多遠,但他已經是個死人,是個鬼魂,路程遠近,時間長短,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

玄機隻知道,往前走,一直往前走,那碧光之中,有人在召喚他。

但到底是誰,會給他如此熟悉的感覺?

帶著這個疑惑,玄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黑暗中是沒有時間之說的,等到他終於將那團碧光納入懷中之時,一股暖意自胸口散開,眼前更是大放光明。

那逼人瘋狂的黑暗早已不知所蹤,自己所看到的,是陽光?是的,是陽光!

陽光?!慘了,黃泉說過,不能見陽光的!

玄機慌亂的想要尋個地方躲藏,環顧之間,一個熟悉的笑臉跳入他的眼簾,一個熟悉且陌生的笑臉。

是你!玄機吃驚的脫口而出。

是我。

範離微笑,但玄機卻怎麼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