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太太的聲音打斷老王二叔,破口大罵著,中間夾雜著二叔媳婦低低的賠罪和不知道誰的聲音。
我跟姥姥出門幾次了,頭一回在自己村裏出門,一點不知道害怕,老遠就聞到了黃餅子那烙出來的焦香味,已經把我全部心神都勾跑了。
老王二叔家沒大門,也沒院牆,拿地裏割回來的葵花杆在房子外頭埋了一圈,就算是個院子。
姥姥領著我剛剛一拐過來,她就一把把我拖身後,自己也往後退了幾步,厲聲喊到:
“天殺的鬼們,自己送死,還不夠,絕戶才心甘嗎!”
裏頭人聽到這話,忙不迭出來接姥姥,二叔媳婦腿快,眼看著就杆子牆縫裏那花棉襖身影就要出來。
“哎呀媽呀!!”
她鬼哭狼嚎突然一嗓子,撲通一聲,栽了回去。
把裏頭幾個人跟我都給整懵了,姥姥的手冰涼冰涼的放在我肩上,我臉上的汗毛都被冰的立起來了。
“姥。”
我就說出一個字來,就再也說不出來話了。
棉褲腿裏一陣溫熱,風一吹,我凍的打了個哆嗦。
“丫兒,莫怕。”
姥姥可能是發現我的異常了,張嘴的時候,語氣可軟了。
老王二叔家的大門口地上,一地碎葉子裏,爬著條大黑長蟲。
四九還沒過,它盤著磨盤大的一團,窩在沒化的雪地裏,昂首直勾勾的盯著院子裏。
暈過去的女人沒讓它有反應,可我尿褲子的瞬間,它猛地轉過了頭!
我褲子裏,又熱了。
院裏的人都嚇毛了,七手八腳把女人給拖進去,捶胸掐人中,連拍帶叫,老王二叔氣鼓鼓的抄著把鎬頭從屋裏衝出來,可到了門口他舉了好幾下愣是沒砸下去。
哐啷
他抱著頭,在黑長蟲的注視裏,蹲地上哭了起來。
我這會兒,褲襠裏颼颼的風,凍的我大腿都沒知覺了。
說真的,這家夥把我是真嚇著了。
剛剛它回頭那一眼,跟要吃人似的。
姥姥鬆開我,明顯感覺到我瞬間緊繃身體,她安撫的拍拍我的頭,自顧自的衝著大黑長蟲就過去了。
大棉褲大棉襖,粗布麵自己做的,姥姥身上一點看不出來仙風道骨。
她把懷裏的柳木手串掏出來套手上,又把我一直都想看看的一個小木偶給掛到了胸口,再順手從旁邊的樹上折了根樹枝,也不看那小枝子多纖細,走到黑長蟲麵前兜頭蓋臉就是一頓抽!
一邊抽一邊罵:
“精有精道,怪有怪橋,吃了幾口死人肉,你就以為自己是那老妖道!”
說來也是怪,這黑長蟲剛剛還氣勢洶洶,就姥姥手裏那細的跟草棍似的樹枝,抽的它滿地打滾。
不時的抽搐幾下身子,明明是大白地兒,可它就是不敢跑。
最後,更是幹脆一一縮身子,把頭也塞進了盤成一團的身體裏,往地上一堆,不走也不動了。
姥姥停下手,揚手把樹枝扔到了它旁邊,沉著臉盯了老王二叔好一會兒,轉頭對著我說:
“這啥帳都有能算的地兒,誰也脫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