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規則與國策的天平——明末宮廷疑雲(2)(2 / 3)

這些因素,終於誘發了震驚一時的行刺太子的“梃擊案”。

萬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日的黃昏,一個陌生男子,手持棗木棍,闖入慈慶宮。第一道門寂然無人,第二道門隻有兩名老太監把守,這個陌生男子打傷一個老太監,直奔前殿簷下。太子內侍韓本用率七八名太監趕來,將凶犯擒獲,押送東華門守門指揮朱雄處。

巡視皇城禦史劉廷元立即對案犯進行初審,案犯供稱:本名張差,薊州井兒峪人。此人言語顛三倒四,好像瘋子。再三嚴刑審訊,他的供詞仍語無倫次,隻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消息很快傳到宮外,北京城人情洶洶,紛紛揣測鄭貴妃在背後搗鬼。

刑部郎中胡士相、嶽駿聲等奉旨審理此案。張差供稱:被人燒毀供差柴草,氣憤之餘,從薊州來到京城,要向朝廷伸冤,便在五月初四日手持棗木棍,從東華門直闖慈慶宮雲雲。

胡、嶽二人依照“宮殿前射箭放彈投磚石傷人律”,擬將張差判處死刑。這是一種簡單化處理方式,僅僅以“瘋癲闖宮”論處,不追究是否有幕後主使人,迎合朝廷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然而外廷的一些正直官員對此抱懷疑態度,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經過突擊審訊,張差才招供。他供出了內中的隱情:他的舅舅馬三道、外祖父李守才帶來一個不知名的老太監,對他說:“事成,與你幾畝地種,夠你受用。”然後就跟隨老太監來到京城,住在一個大宅子裏,另一個老太監說:“你先撞一遭,撞著一個,打殺一個,打殺了,我們救得你。”

從張差的供詞可知,他並非“瘋癲闖宮”,而是被宮中太監收買,闖宮梃擊的。這是重大線索。審訊官員立即報告皇上:“太子之勢,危如累卵”,“臣看此犯,不癲不瘋”,“中多疑似情節,臣不敢信,亦不敢言”。所謂“不敢信”“不敢言”的,居然是宮中太監策劃的陰謀。

隻要把這些太監逮捕審訊,幕後主使人即可現形。萬曆皇帝考慮得更為複雜,既然牽連到太監,追查下去,便是他們的主子。這無論如何是宮闈醜聞,必須淡化處理。但是,審訊的情況早已流傳出去,舉朝官員頓時議論紛紛。

人們不約而同地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鄭貴妃及其兄弟鄭國泰身上。但是沒有充分的證據,不敢直犯其鋒。

五月二十一日,刑部右侍郎張問達與有關衙門官員會審張差。張差招供:太監龐保與劉成商量,叫李守才、馬三道對他說:“打上宮去,撞一個,打一個,打小爺(太監稱皇太子為小爺),吃也有你的,穿也有你的。”而龐保、劉成恰恰就是鄭貴妃宮中的太監,人們不能不懷疑鄭貴妃的兄弟鄭國泰是幕後主使人。

然而萬曆皇帝並不想把案情向鄭貴妃方向發展,他一直保持沉默。到了五月二十六日,迫於外廷大臣的強大壓力,他不得不表明態度,一方麵說“梃擊案”不僅“震驚皇太子”,而且“嚇朕恐懼,身心不安”;另一方麵仍然堅持給張差定性為“瘋癲奸徒,蓄謀叵測”。言外之意,這是一樁瘋子闖宮的偶然事件,再三強調“毋得株連無辜”,希望此案不了了之。

五月二十八日,萬曆皇帝接見太子,並且有意向大臣們表明對皇太子的愛護之情:“朕思皇太子乃國家根本,素稱仁孝,今年已三十四歲,如此長大,朕豈有不愛之理且諸皇孫振振眾多,尤朕所深喜。奈何外廷紛紛疑我有他意。”然後,舉起皇太子的手,對下麵的群臣說:“此兒極孝,我極愛惜。”

他的談話被大臣打斷後,又繼續說:“朕與皇太子天性至親……小臣恣意妄言,離間我父子,真是奸臣。”這幾句話,他再三重複,臉色顯得嚴厲起來。然後當眾宣布:“瘋癲奸徒張差闖入東宮,打傷內官,龐保、劉成俱係主使。”為“梃擊案”定下調子:凶犯張差是個瘋子,主使人隻追究到龐保、劉成為止。

明眼人一看便知,關於“梃擊案”的處理,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皇帝在二十八日召見群臣時,明確宣布:將案犯張差與太監龐保、劉成一並處死。回宮後,突然變卦,要三法司隻處決張差一人,龐保、劉成審明以後再擬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