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子三月,有客放舟東來,至金陵,棄舟奔岸。
翌日,遊三山,登鳳台,興盡欲歸,忽見江畔有負劍者,涉水濯纓。但見江濤拍岸,堤震樹搖,不見其身動。
客乃奇之,遂阻道扯住一路人衣袖目視負劍者問:“此乃何人?”
路人側目道:“村夫!何敢無禮?快快放手!”
客哈哈大笑道:“你若不答,我便不放!”
路人振袖,卻不得脫,色變道:“無賴小子,怎的如此胡攪蠻纏?快快放手,我說便是!當眾拉扯,成何體統?”
客放手催道:“他是何人?當是名士!可對?”
路人拭袖整衣,正色道:“哪是名士?不過又一瘋人!”
客笑道:“真名士,你等俗人如何識得?我再問你,近來可有奇聞?”
路人不悅道:“我一俗人如何配知奇聞?不過奇聞倒無,大事卻有!但不知會否汙了你這真名士之耳?”
“是何大事?休要急煞我!”
路人忙道:“莫動手……我聽人傳言,西門世家大公子西門翊與東陽世家門下首席劍手薑韜將在今日未時論劍於城西江畔。此乃天下盛舉,雖荒鄉僻壤,亦聞之而振奮,皆道,我朝尚武乃盛,武風不絕,我朝不衰!”
“無聊頑童,閑耍罷了,也會舞劍?”
路人拂袖便走,口中叨念:“狂徒,無知狂徒!”
客卻仰天大笑:“狂兮!狂兮?誰與我同行兮?不蒙世俗之塵兮……”遂高歌西去,望樓而登,上層樓於頂,尋那臨江迎風處,對舞榭歌台而坐,口呼上茶,悠然獨品,哪還有半分狂態?
稍許時,離座憑欄覽闊,但見碧波萬裏,江天一色。鱗波耀目,鷗翔魚躍。此情此景,豈能不懷暢心舒?啜一口,茶香縷縷,顧四座,酒客喧嘩。惡而轉首,看對麵水袖如雲,娥眉綽約,軟曲添香,不過博這邊哄聲喝彩,俗俚連連。
客乃大掃興致,回座獨啜杯中茶,卻止不住眾酒客嘩聲入耳,有的道:“我賭飛羽劍客必輸無疑!”
有人立刻駁斥:“不然,天下誰人不知西門世家九掠劍法,當真可以當得第一攻劍。”
又有人疑道:“西門九掠劍確實攻勢淩厲無出其右,但那蔣韜的七十二路地煞劍可是有天衣無縫的美讚,西門九劍未必就能攻其破綻!”
“你這話可就外行了。所謂言多必失,守多必漏,何況高手過招?蔣韜僅憑守勢如何能勝?落敗也是早晚的事。”
“你所說原也不錯,但今日之局又有不同。我既敢賭飛羽劍客的九掠劍今日必會失利,豈會沒有把握?這裏麵卻是有內情……”
客聞言大是不耐,暗想:“就兩無名小兒,也值得如許讚譽?江南無人乎?”想及此處,見酒樓小廝過來笑道:“壯士請了,那邊有位公子甚為仰慕壯士,想請您過去小飲數杯。”
客隨他所指望去,見一年輕佩劍文士舉杯遙相敬,頓時一驚暗下尋思:“江南多俊傑,此話果然沒錯。眼前這人可不正是?枉我自稱識人無數,剛才怎沒注意此等人物?”
那文士隔座笑道:“獨樂樂豈如眾樂樂?壯士何不過來,同飲此杯?”
客亦笑道:“我不善飲,徒然掃了閣下雅興,何必叨擾?”
文士遂不語,與客互敬,酒茶對懷而暢。喝到興高時,又聽眾酒客哄然大叫:“快說,快說,酒也喝了,菜也上了,怎的還不開口?到底有何內情?”
“哈哈,酒食不錯,待我再喝兩口……別催別催,我說就是。你們可知飛羽劍客與那蔣韜約鬥何處……錯了不是?原來確實約在江畔沙灘,不過後來又改了……不能說不能說,反正馬上就到未時,到時在這樓上定能看個清楚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