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他說道:“這包東西,委實是二姑娘與我的。今兒一早,二門上看守的顧媽媽因頭風發了,不曾起床,門上無人。二姑娘便使了廚房裏的小丫頭子靈芝,將我叫到裏頭去,給了我這包裹,叫我遞與表少爺。因是二姑娘的吩咐,我也不敢違她的言語,就拿了出來,隻想待出門的功夫,交予表少爺就是。不曾想,卻碰見了姑娘。”傅月明料他這話屬實,又問道:“這樣的事兒,今兒是頭一遭,還是以往也有?”來安回道:“往日也有過幾次,有時遞些東西,有時是些書信,都是小的經手。”
傅月明問道:“他二人是怎樣找上你的?”來安說道:“前兒一日,小的在大門上坐,表少爺來家尋老爺說話,因見著小的。將小的叫到一邊,隨意問了些話語,就給了小的些銀兩叫小的打酒吃,又問小的能進裏頭麼。小的回說,隻能走到二門上,後院子裏是去不得的。表少爺說無妨,與小的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果然隔幾日,靈芝就來尋小的進去見二姑娘。但她來時,二門上總沒人看守的。”傅月明點頭說道:“你替他們辦事,他們總要賞你些什麼了。”來安說道:“但走一次,表少爺與二姑娘都會賞幾個錢下來。”傅月明冷笑道:“你倒會掙錢!你可知你在行什麼事?二姑娘是沒出閣的姑娘家,表少爺是個外姓男子,他們兩個勾勾搭搭。一時傳揚出去,又或讓老爺知道了,不止這二人清譽不保,你這在裏頭拉纖跑腿的,該問個什麼罪?”
來安忙跪在地上,磕頭道:“小的一時糊塗,豬油蒙了心,還求姑娘高抬貴手,讓小的過去。”傅月明含笑道:“要饒了你,原不是不可。然而你替二姑娘辦事,事兒辦不成,她豈會幹休?自然令生他法,日後若東窗事發,不獨你們,我既知道了,那是連我也要受牽連的。不成,我還是將你送到太太跟前去,叫太太發落處置。”說著,就要起身。來安至此時已是六神無主,魂不附體,隻顧磕頭,涕淚縱橫。
傅月明先冷著臉,一字不發,落後見來安哭的不成樣子,料已是唬住了他,方才開口道:“這事兒本不該輕饒的,但瞧你年小無知,又哭的這樣可憐,放了你這一遭倒也無甚不可。隻是你還要依我一樁事,你若應了,我不止放過你,連這包東西我也還你,不叫你為難,如何?”那來安正在惶恐之際,忽聞此言,如聆綸音,慌地沒口子說道:“姑娘但有吩咐,小的無不依從。”小玉從旁說道:“你口說無憑,先立個誓出來。”來安便道:“從今往後,小的若是違了姑娘言語,不遵姑娘囑咐,便叫小的遍身生扁擔一樣大的瘡,爛死街頭,沒人收屍!”
傅月明見他起誓,便笑道:“倒也沒別的,不是叫你去殺人放火,偷盜搶劫。待會兒你出了這門,還去幹你的差事,二姑娘叫你做什麼,你還去做,也不要向旁人提起。但隻一件,從今兒起,二姑娘或表少爺叫你做什麼,又或說了什麼話,你要一字兒不差的學給我聽。我但有吩咐,你要一件不落的去照做。敢有半點差池,今兒的事兒,我便告到老爺太太跟前,把你這小廝的皮也揭了去!”來安隻求她不要上告,無不依從。
傅月明交代了幾句,便叫小玉把那包子物件還了他,低頭悶想,一時沒有言語。來安收了東西,見她不發話,也不敢去,仍在地上跪著。過了半日,傅月明方才笑道:“還有一樁事,我不能出門,你倒正好替我跑這一趟。”說著,就把自己的那個包裹遞與他,又道:“你把這一包子替我送到巷子裏蘭香那兒去,就說是太太的一點心意。叫她安心養胎,旁的事暫不要想。”來安忙雙手接了過去,滿口應下。傅月明便再無別話,打發他去了。
待他出去,小玉問道:“姑娘,這蘭香分明是來訛詐的,咱們倒怎麼還上趕著給她東西?”傅月明說道:“昨兒我在軟壁後頭看了一日,從頭至尾都是傅潑皮在那兒蹦跳吆喝,蘭香倒沒什麼言語。她雖有那番話,但我細觀她神情,甚是惶恐不安,這件事未必是她心甘情願來的。按著往日她在咱們家裏時的言行,倒不像那恩將仇報的人。這件事,我昨兒想了一夜,就是父親回來,當麵對峙明白,將她母子二人攆走,也要落些閑話。不如釜底抽薪,倒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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