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有輕微潔癖的人,慕北芫能清晰地感覺到附著在自己指尖的那層薄薄的灰。但很少見的她並沒有嫌棄,因為這灰塵代表的並不僅是髒汙,相反的它很聖潔。它代表著曆史。就像曆史書籍,隻有那麼薄薄的一頁卻可以概括上下幾百年的曆史。
慕北芫已經感懷夠了,手腕微動,“吱呀”門就被推開了。眾人將目光從慕北芫的手上收回,一眼望去,恍如隔世。這種感覺以綠綺為甚。
相較於宮門遍布灰塵的景象來看屋內真是幹淨不少。從慕北芫等人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正上方的座椅。那是皇後的座駕。
那座駕被擺放在台階之上,座駕是用金鑄就的,象征著無上的尊貴。座駕的後麵是兩柄極大的由孔雀尾翎做成的,在孔雀扇的後麵就是由一隻仰天長嘯的金鳳鋪滿了整個牆麵。這,就是後宮萬千女人不惜手染鮮血,踩著別人的頭顱都要座上的中宮之位。
不過這座駕隨著元德皇後的逝世再也不是中宮之位了,也不過成了一把普通的椅子而已。中宮之位不是指的哪一把椅子,而是一個象征罷了。
對於五年前的元德皇後來說,她就是坐在那裏與一幹風姿各異、心懷鬼胎的人周旋的,一天天變得麻木不仁,一天一天的變得心狠手辣,到最後與當初那個自己形同陌路。
大殿裏鋪著地毯,地毯上方擺放了十幾把椅子和桌子,盡管數量不少,這在大殿裏一點都不顯得擁擠。大殿雖然很大,但卻並沒有因工程浩大和資金花費巨大而變得平庸。反而在元德皇後的設計下擁有了一種低調中顯奢華的資調。
這幾年都未住人的屋子擁有著曆史一般的深沉,元德皇後所賦予的尊貴與奢華,還有時間所賦予的厚重。卻,就是沒有一絲絲人氣兒。
窗外,一束陽光照進來。灰塵在光柱裏輕輕地打著轉兒,無奈實在太輕就隻好漂浮在空氣中。就這麼一束光卻一瞬間就將這屋子的生氣點亮。金屬器具哪怕是曆時長久,卻還是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訴說著它們的華貴。
慕北芫越過門檻走進去,空氣中的浮塵擾得她敏感的鼻子極為不舒服。但是多年的修養告訴她她不可以打噴嚏。看到慕北芫皺著眉的樣子,一旁的青杞走進慕北芫,自袖子裏拿出一塊手帕。
這手帕是青杞替慕北芫準備的,青杞深知慕北芫是個五官敏感的人,這正殿荒廢多年隻怕到處都是灰塵,慕北芫肯定會受不了的。慕北芫和七侍們都看了看青杞。七侍終於明白為什麼青杞可以一路高升了。這忠心為主是他們終其一生也無法做到的,當然前提是慕北芫為主。
青杞沉默不言,遞過手帕之後就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站好。慕北芫看著弓著身,雙眼看著地上的青杞未置一言。這倒不是說慕北芫被青杞所感動了,像慕北芫那種內裏自私無比的人會替別人著想那可真是千年奇聞。
慕北芫上前兩步走,視線微轉,轉過身,“派人把這屋子打掃一下,我今晚入住。還有,去準備晚膳,今晚本宮宴請各位侍女們。”慕北芫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的對著誰發命令,但誰都知道是對著青杞說的。
七位侍女皆屈膝行禮齊聲道“謝公主恩賜。”“是,奴婢告退。”這是青杞的聲音。青杞走了。一時間大殿裏寂靜無比。慕北芫的眼神仿佛從七位侍女身體內穿過,延伸到室外。眼眸裏還是一派風輕雲淡。
七人中到底還是綠綺閱曆深厚,隻見她柔柔的行一屈膝禮,曲著身子,低著頭,聲音柔婉道“不知公主是否還有所安排,若沒有了,眾人便告退下去準備了。”
聽到綠綺此言,眾人也都乖乖的彎下身子,行禮。慕北芫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嗯”從喉結微動,一個並不含糊的音節響起,並未有什麼多餘的言語。眾人告退,便齊齊退下了。
眾人退下後慕北芫一個人靜靜的站立在大殿裏,目光幽暗長遠的望向遠方,一如,她第一次見到眾位侍女時候的情景。隻不過那一天,沒有如此明媚的陽光。但有那麼一點卻那麼的相似——就是那被聖潔所掩蓋住的肮髒。
身後的宮人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清潔工作,這才是她培養的手下。高效而高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