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是典型的小黑窯,正是煤礦安全生產整治的對象。第二天,我給郝民打過去電話,詳細告訴他兩步走的方案。一是積極準備去房山進行工傷鑒定,尋求勞動仲裁;二是抽出兩人來采取軟硬兼施的措施,繼續向老板交涉。然後我告訴郝民中央及北京市新近出台的整治小黑窯的文件精神,市政府安監局關於這方麵的意見,以及房山區主管部門的電話及其負責人的姓名。
幾天後,郝民又從房山打過來電話,說:“司空,求求你還是來一趟吧。”
我還能說什麼?去唄。當夜我做了一個夢:
我和郝民走在一條布滿荊棘的大路上,前麵出現了一條人字形路。忽然我倆身後跟上來一位老板,友好地拉上郝民就走,郝民的腿似乎不像有傷的樣子,竟然走得飛快,我在後麵追也追不上。
此夢似乎是一個好兆頭。第二天一早,我心情舒暢地坐上了去往房山某鄉村的公交大巴,經過近3個小時的旅程後,我在指定的站牌下了車。一個小夥子端著一碗飯熱情地迎上來招呼我,我隨著小夥子來到礦工宿舍,地上厚厚的煤灰幾乎淹沒了我的皮鞋。
郝民坐在一個高凳上,左腿蹺起,見了我,激動地說:“來了,司空。”我握握郝民的手,細細端詳他那裹得像木乃伊的腿,詳細詢問了一陣。想坐下時,這才環視一眼宿舍,床上床下沒有一處是幹淨的地方,全被煤灰染成了灰黑色,甚至被窩床單也顏色不辨。幾個小老鄉都圍過來,有的見過我主動近前打招呼,有的沒見過我,還有些怯生,遠遠地站著。
看看這些礦工居住的條件,可以想見他們工作的環境有多差。我對郝民他們表明我的態度,來也就是先看一下你們,了解一下這兒的情況。要不是親自來一趟,還真不知道天子腳下皇城邊上的郊縣還有這樣的所在。
我問附近有餐館嗎,請老鄉們坐一坐,順便去把老板叫來聊聊。我說先在飯桌上跟老板接觸一下,看看他們的態度,然後再想辦法。
很快,幾個小夥子出門去安排好了。小飯館裏,老板進來了。一看就是那種當地小痞子似的農民,一副有錢燒包的惡心樣,似乎從來就缺少一樣東西——教養。
小寧是一個很會來事的小夥子,和老板開著玩笑,老板不耐煩地說沒什麼好商量的,頂多給3000元,還得請示大老板。
我笑笑,接上老板的話說當老板不易,打工的弟兄們也不易,兩下互相理解,以最大的誠意來解決問題。最後我點明了主題,目前市裏整治小黑窯正在風頭浪尖上,都在道上混,彼此不要傷了和氣,如果大事化小不行,我們也不怕把事情搞大。
說完這一番話後,我讓幾個小老鄉趕緊吃飯,吃完後幫忙去路口攔下一輛回城的公交大巴。飯後,我搭上車回城了。
兩天後,郝民傳來消息:老板主動賠付4000元。我笑笑,告訴郝民別理他。我搞了一份材料,先傳給幾家報社和相關單位看看,同時讓小寧來城裏取材料轉給老板。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老板主動賠付5000元,兩天後又漲至7000元。聽說大老板晚上又被人在暗處拍了一板磚,老板主動又漲至8000元。
郝民來電話說行了,看老板也夠可憐的,跑到他那兒一頓叫苦求情不要再折騰他了。我說你可憐老板,老板同情你嗎?我讓郝民再等等,按原計劃行事,等他給到12000元左右再說。
兩天過後,聽小寧說老板漲至9000元,當夜又加了500元,說從房山回礦上馬上把現金給郝民。小寧說郝民已答應了。我在電話中不知該說什麼,善良的人呀,難道一條腿就值9500元嗎?
郝民領到了賠付款。老板把其他幾個老鄉的工錢也一分不少地付清了。
幾個老鄉陪拄拐的郝民離開了房山,去西客站乘車回鄉了。小寧留下來晚走一天,代表郝民專程來謝我。我說最應該感謝的是你們自己。隻有站在正義的一方,看得起自己,出門在外遇事不怕事,講究一定的策略方法,才能爭取到自己應該得到的東西。
丫丫的愛心
愛有很多種。最崇高偉大的愛莫過於對人類施與的大愛。愛是心靈的一種品質,也是一種情感的流動,哪裏有愛,哪裏就有幸福和快樂在成長。這些道理似乎人人都懂,但真正的愛在於學會愛的行動。
印度洋發生地震海嘯,中國政府號召國人向東南亞災區捐款賑災。一時間新聞、報紙乃至滿大街都是援助海嘯的消息,據說中國紅十字會和中國慈善協會陷入了空前的緊張忙碌狀態。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或許這正是國人體現愛心的時機。小女丫丫對海嘯產生了興趣,無論在哪兒隻要一發現關於海嘯的消息,就要拽住我說:“爸爸,你給我講講。”尤其是在電視上看到東南亞受災區的小朋友無家可歸、無法上學的情景,看到北京某幼兒園小朋友捐贈的情景,丫丫動心了,說:“爸爸,我要是在那個幼兒園,我也可以捐款。是嗎?”
我很感動丫丫的一顆小小的同情心,就問她:“丫丫為什麼要給他們捐款?”
“因為他們沒有了爸爸媽媽,沒有了住的地方,沒有了學校。我看著傷心。”丫丫說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小嘴唇突突直跳。
我一把抱起小女丫丫,親了她一口,說:“丫丫不哭,丫丫真是一個好孩子。爸爸愛你。”
“我也愛您,爸爸。”丫丫帶著哭腔說。
“好了,丫丫,你告訴爸爸,你想幫幫他們嗎?”
丫丫認真地點點頭。
“可是你怎麼幫呢?你沒有錢呀?”我問她。
“有,我有錢,”丫丫說著跑進臥室抱來藍貓存錢罐搖搖,說,“你聽聽,我有好多好多錢,是吧?”
“可是你捐出去,‘藍貓’肚子裏就空了。怎麼辦?”我故意逗她。
“好爸爸還會給我的。丫丫也會慢慢攢的。”丫丫懂事地說。
我打心底裏為丫丫高興,因為剛離婚的這一年由於經濟緊張,我沒有送丫丫上幼兒園,把她放在家裏。具體地說,丫丫待在我的身邊,父女倆相依為命,可以想見日子的清苦,她的生活有多麼枯燥。每每想到這一點,我的心裏就格外難受,連丫丫每月百元的教育費都掏不起,還算一個好爸爸嗎?
我幫丫丫打開“藍貓”底部的橡皮塞,將裏麵所有的硬幣倒在小桌上。丫丫忙不迭地挑揀大的1元硬幣和黃褐色的5角硬幣,我則幫著數1角幣乃至分幣。好一陣子才數完,也就是五十多塊錢。
“丫丫真了不起,竟然存了五十多塊錢。”我翹起大拇指,對丫丫說。
丫丫高興地蹦跳一陣,又問:“爸爸,這些夠那些小朋友上學嗎?”
我想了想,才回答說:“積少成多唄。”
▲父女倆相依為命的最開始的那段如夢魘一般的日子。
丫丫又追問積少成多是什麼意思,我就告訴她,你捐一點,他捐一點,中國人捐一些,外國人捐一些,這樣加起來不就多了嗎?捐款多了什麼事都能幹了,包括小朋友上學呀,重建家園呀等等。
“好哇,好哇。那我們什麼時候寄給他們?哦,我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呢。”我告訴丫丫明天去銀行寄,並耐心地給她解釋著不必捐給某一個人,隻需要通過中國紅十字會這個組織就可以轉贈。這一切,丫丫聽不太明白,直打嗬欠,上床睡覺時還摟著“藍貓”說別忘了明天早點兒叫她。
第二天一大早,我帶丫丫來到工商銀行分理處,排隊等候一陣叫號後,丫丫抱著“藍貓”踮起腳尖遞給窗口,說:“阿姨,我給海嘯捐款。”
銀行女職員是一位大姐,笑眯眯地誇獎了丫丫幾句,讓我幫忙打開將硬幣倒在一張紙上,再推進去。一堆硬幣,得一枚一枚地數,我說給您添麻煩了。大姐說沒事,這是我們的工作。大姐好不容易數完時,問我是多少錢,我說五十多吧,沒細數。她說她數了兩遍都是49.63元,要不你再數數。我說就按你數的算。大姐又問要不要添個整數?我怔了一怔,說算了吧,小孩的一點兒心意,有多少就捐多少。
一陣忙碌過後,大姐遞給丫丫一張蓋有“海嘯賑災”印章的收據單,互道再見。
那一天,丫丫的快樂溢於言表,連我也被感染了。
丫丫自己上不起幼兒園,心裏還能想著幫助災區的小朋友上學,僅這份心意,就讓我感慨不已,同時心裏也浮生一絲慰藉。我告訴丫丫,隻有心生同情,盡自己的努力去幫助別人的人,才是最快樂的人。
難道不是嗎?由此我想到了一個寓言故事:
一個信徒對世上有沒有天堂和地獄產生了懷疑。於是天使便帶信徒來到了一個大客廳,客廳的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晚餐,每個人的餐具上擺了一雙一米長的鐵筷子。一幫餓漢進來了,他們很想享用美食,可惜鐵筷子太長,無法將食物喂到自己嘴裏,隻好繼續挨餓。天使說:“這就是地獄。”
天使又帶信徒去了另一個客廳,同樣的晚餐,同樣一米長的鐵筷子,同樣有一幫餓漢,而這幫餓漢卻在兩兩合作,每個人都在給餐桌對麵的餓漢夾喂食物,於是他們個個都能吃個肚兒圓。天使說:“這就是天堂。”
何謂天堂,何謂地獄?這是一個不錯的答案。一位智者說過,現在的人尚且知道責任,以後的人就隻剩下自私了。自私的人隻能過著地獄般的生活,而懂得互助互愛的人才能幸福地生活下去。珍惜每一份愛心,教會孩子什麼是真愛,這是家長的責任,也是未來的希望。
周濟他人,還需要理由?
時常聽到這麼一句話:“要我幫助他,我能得到什麼好處?”這其實是把無私的幫助功利化了。幫助別人,是一種不求回報的大愛。在你得意時,能伸出援手,幫助別人,才會在落魄時得到別人的幫助。古語雲,助人者天助,施比受有福,就是這個道理。
我和前妻離婚後的這幾年,很少能聽到對方的消息。隻是偶爾從老嶽父母的電話裏得知一些對方的境況:混得不好。
小女丫丫有時附在我耳邊怯生生地說:“不知我媽媽在幹什麼?”那目光和聲音裏流露的盡是一個小女孩對母親的思念。
丫丫有時又念叨:“媽媽說好了過生日給我買電子琴。難道她說話不算話?鼻子想長到大象鼻子那麼長嗎?”她又記起了匹諾曹說謊鼻子變長的故事。
我知道丫丫想她媽媽了。前妻已三個多月沒打電話問候孩子了。要在一年的其他時候,三個月時間,似乎還不怎麼覺起,可這是年前年後的三個月時間。這三個月包括聖誕、元旦、春節和丫丫的生日。如果是前兩個節日,做母親的由於忙或其他原因,不給孩子打電話還情有可原的話,那麼春節大過年的,連個問候電話也沒有,更不消說來看望一眼自己的女兒,這就顯得過分了。丫丫大年初一早上起床後,哭咻咻地對我說:“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我媽媽被壞人殺死了!”我安慰丫丫,夢是假的。你媽媽可能忙,她會抽空來看你的。
轉眼,丫丫的生日到了。生日那天,我帶丫丫去北京海洋館看海豚表演,出園後去商場給孩子買了一套新裝,然後提上一個生日蛋糕回家。
這一天,丫丫滿心盼望的媽媽整天沒有露麵,甚至沒接到一個電話。到晚上我們父女倆吃蛋糕的時候,丫丫徹底失望了,心事重重地坐在一邊不吱聲。我知道丫丫在想什麼,抱起她,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丫丫靜靜地伏在我胸前抽泣一陣,然後抹幹眼淚,說:“爸爸,我們吃蛋糕吧!”說著下地捧來蛋糕盒,讓我幫她打開,插好蠟燭。待到父女倆唱生日快樂歌、吹蠟燭時,我的眼眶濕潤了。是呀,往年丫丫過生日,丫丫的幾個小叔和姑姑都在,一屋子人圍著鬧熱,可今年人都走了,隻剩下了父女倆。丫丫5歲的生日由此顯得孤清許多。再加上前妻的許諾杳無蹤影,丫丫幼小的心靈可以想象有多麼難受。好在小孩子還是貪吃的。唱歌時還眼淚汪汪的丫丫,一見切開的蛋糕,又笑著咂吧嘴說:“爸爸,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丫丫生日過了半月後,前妻終於打來了一個電話,說還混在北京。我問她怎麼回事?過年連個電話也不給孩子打?還許願買什麼東西給孩子過生日,還像孩子的母親嗎?前妻在電話那頭哭了,她說她連自己的日子都沒法對付了,還顧得了誰。
我心裏想笑。這就是一個婚內沒有一點為人婦為人母的責任心的女人,這就是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成天胡思亂想的女人。結果呢?我又想起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呀!但我笑不出來。畢竟對方是一個跟了自己幾年的女人,畢竟是丫丫的生母。我說你哪天過來吧,過來給你弄一點錢。
事實上,前妻這種糟糕的狀況,已非一次兩次了。剛離婚那陣子,我帶個小孩,日子清苦,朋友們無私地幫助我。我能挪騰出來的,就盡量周濟前妻。朋友一百個不理解,說我憑什麼幫助一個已與自己不相幹的女人?按說她應該每月付給孩子生活費才對。我說這沒什麼,孩子的撫養費是我離婚時主動提出不讓她負擔的。朋友說那你肯定是帝王思想,想什麼三妻四妾的。
我哭笑不得。我明白朋友的好意,可是這些刻薄話,對我有什麼意義呢?人人都有危難之時,平時能周濟別人,難道就不能幫助一個曾經愛過恨過的人?人生本來就苦,設若凡事都要想清楚“憑什麼?”“為什麼?”那豈不活得太累?
想周濟一個人,還需要理由?需要分清對方的身份嗎?離異的夫妻,曾經有過愛,有過愛的結晶。隻是到了某一個時段,緣盡了,散夥了。難道一切就到此結束,彼此成了仇人了不成?
話說回來,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看見那些個伏地乞討的殘疾流浪漢,不心生惻隱的人畢竟還是少數,稍微有一點同情心的,就會伸出援手,哪怕一個鋼鏰,一顆糖果,一杯喝剩的飲料。為什麼不呢?這種舉手之勞,影響不了我們什麼,相反還能使我們更加珍惜生活的美好,時刻警戒自己,知緣惜福,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