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濟人危困,施與是福(2 / 3)

在我決定自己創業時,身上僅有幾千元錢。成立一個工作室,資金上不允許,隻好在家當SOHO,做自由撰稿人。做自由撰稿人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一家三口要生存下去,也不是一件易事,這無疑要冒很大風險。開弓沒有回頭箭,條件不夠,創造條件也要上。我鐵定了心,反正再不能退回去給人家打工。

我準備向老嶽父求助!一不做二不休,讓老婆先向老嶽父母做思想工作。嶽父母是有思想顧慮的,因為我與老婆的關係一直不好,原因很簡單,兩人差距太大。結婚四年除了生育了小女外,一點兒也幫不上什麼忙,更不消說心靈的溝通甚或精神上的安慰了。

不管怎麼說,老嶽父還是借給我2萬元錢。我知道這2萬元隻能維持半年的生活費,但人家能借2萬元,還不是看了女兒的情麵?要知道,我在司空家族上上下下試探了一下口氣,沒人願意幫助我,準確地說沒人借給我一分錢。這無疑對我是一個打擊。

我懷著滿腔複雜的情緒回到了北京,購置了必備的辦公設備,上圖書市場在去考察論證了幾個選題後,就開始了我的第一本書《中國格調》的編創工作。這部書稿一做就是4個多月,當稿子殺青時,2萬元也快用完了。

半年後,我和老婆離了婚,按理說我該先還掉所借嶽父母家的2萬元借債,但嶽父母寬宏大量,讓我慢慢還上就是。嶽父母在遭遇他家女兒的離婚後,人明顯憔悴了許多。嶽父母一家生育三女,三女婚姻皆破。這對於兩個老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我知道老人心裏是什麼滋味。

轉眼間,我和小女丫丫相依為命的日子又快兩年了,每次嶽父母打來電話,我一提還錢的事,嶽父母就說:“司空,錢你就不用先考慮還了。等我們老了動不了的時候,你能記掛照顧我們,那就萬幸了。”我還能說什麼呢?漸至暮年的老人還指靠什麼?中國人傳統觀念中看重的是養兒防老,可攤上三個不爭氣的女兒,又該怎樣?俗話說得好,一個女婿半個兒,雖然離婚了,但小女丫丫畢竟是他們的血脈。我想到了一種為人的責任。或許正是因為兩個老人對我們父女倆不離不棄的關愛,我才知道我應該做什麼!

☆表叔內褲的秘密

表叔是我祖母的侄兒,一個很富態的老人,幹了一輩子刻製印章的工作。我在老家縣城工作的那幾年,表叔家就是我的家,表叔就是我的親人。那些年,我的喜怒哀樂,我的酸甜苦辣,可以說表叔全家人人皆知。

▲憨厚仁慈的表叔在萬裏長城的映襯下更顯出“好漢”的氣質來。

表叔表嬸去外地旅遊,路過北京,來看望我,讓我陪他去轉轉。那兩年,我的囊中羞澀,捉襟見肘,與蘇軾初到黃州的那段數錢過日子的窘境差不多。不過,我還是得陪他們到處逛逛。可是幾人所到之處的一切花銷,表叔堅決不讓我掏一分錢,這讓我很過意不去。

表叔表嬸在京逗留兩天後,臨走時,表叔把我叫到臥室,說:“司空,來時我為你帶了5000元錢。本來我家孩子說拿上卡省事,但我沒用過那個取款機,就取了5000元現金帶給你。”表叔說著脫掉長褲,露出裏麵的內褲。

“不用。表叔,我這兒還能堅持。”我一再推拒,但早已哽咽了。

“帶來了你就留著花,反正我們這幾年也不大用錢,”表叔說著拉開內褲正麵一個小拉鏈,從內褲中取出一遝錢,說,“我知道這兩年你生活得不容易,不嫌少,你就留下吧。”

原來表叔的內褲有個口袋狀的夾層,這可是一個絕妙的裝錢所在。

表叔把錢塞在我手裏,一股溫熱的體溫傳遞給我,我努力抑製住淚水,低下頭,根本不敢看表叔。

那一刻,我怕不爭氣的眼淚濡濕心靈全部的脆弱。

“你表叔沒啥能耐,但我們全力支持你。你現在已經開了頭,別急,慢慢來,幹任何事情都不是輕而易舉能夠成功的。這些道理你比我懂。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在寫作上走出一條路來。”

表叔的眼睛裏含著慈愛的光,這是飽含愛之能量的光,是希望之光。

☆同窗2000

阿冬是我的同窗同學。我前腳離開原籍單位的時候,他後腳調進那個單位。原籍單位有了阿冬,關於單位上的大事小事一古腦兒都由他代勞,我倒是省心不少。

去年,一次交季度房租時,實在湊不夠數,電話簿翻來翻去,能張口的朋友都借了錢。最後隻好向阿冬開口。電話接通後,我直接說出了用意,阿冬猶豫了一刻,說:“我隻能給你湊2000元。”

我一聽感覺不太對勁,盡管老家工資拿得少,可也不至於猶豫一陣才說“給你湊2000元”呀?這話聽起來似乎不像阿冬的口吻。但我當時什麼也沒多問,想一想,先湊數吧,多的沒有,少了也行。

掛上阿冬的電話,薅一把頭發,又掉下來十幾根。眼看與胡須一樣茂密的頭發禿了頂,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那一次好不容易湊齊房租。一月過後,再打電話給阿冬時,才知道他母親被一個精神病人照頭上狂砍了幾刀還在住院,一問出事時間,剛好是我開口向他借錢的前兩天。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我怎麼這麼粗心?當時也沒問問阿冬,就……一個不可饒恕的過錯。人家老母親頭上被砍了幾刀在醫院生死未卜,我還張口借錢?我不知道阿冬當時是怎麼想的,總之我為這事深深內疚。

就在那之前,我還做過一個夢,夢中我和幾個同學去阿冬家玩,阿冬的母親在做針線活,似乎在縫補衣服,隻是針腳很大,見到我們幾個還熱情地招呼坐,可屋子中央的地板似乎塌陷了一個窟窿,我們幾個隻好小心翼翼地從窟窿旁繞過……

一直以來,我不知道夢是什麼意思。一年後,我回老家縣城去看望阿冬的母親,看到她老人家還是那樣熱情地招呼我時,我說起了那個夢,大家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但我想起老同學的慷慨救助,竟不知道該怎樣麵對老人……

對不起,阿姨!謝謝,老同學!我會記住你們的恩惠的。

這些年,我得到了許多人來自物質乃至精神上的幫助,我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他們,隻好將這種情感融入文字,爭取多寫一些使讀者受益的東西,能讓讀者認可的東西。隻有這樣,對我才是一種安慰,也算是對社會的一種回報吧。因為我得到的越多,就感覺付出得太少。

黑妹請客

請客吃飯本是人際交往中最平常也最頻繁的應酬,誰人都有過請客或被人請客的經曆。人與人之間的誤會或隔閡,也許在一頓飯後消除;一場艱難持久的商務談判,也許在一餐飯中迎刃而解。在一次請客中,你有可能邂逅了一個終生伴侶,也許認識了一個真誠的朋友,也許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商機。從古至今,結婚、生子、喬遷、晉職、調轉、發財、受獎、祝壽等等都時興請客,但有一種請客卻很特殊,令人永生難忘。

剛到北京那一年,我在海澱六郎莊住的時候,沒了工作,暫時沒有了經濟來源,日子過得少有的清苦。

那段時間,我和一個學廚師的同鄉阿建住在一起。阿建人很好,善良熱情,頗受女孩子喜歡,交了一個女朋友叫黑妹。黑妹是貴州的一個女孩,也是初來北京打工。

一段時間,我和阿建兩人兜裏的錢都快花光了,隻好每天抽出極有限的生活費計劃著過日子。每天晚上睡覺前,我和阿建都會翻出兩人可憐的財產清點一番,然後扳指頭算算還能維持幾天。有時阿建就說:“要不明天我去黑妹那兒拿一點,聽說這幾天又進賬不少。”

黑妹在一家露天的大型啤酒城當服務員。這家啤酒城由於夏夜顧客光臨得多,收銀忙不過來,隻好委托服務員代收代交。這樣給一些服務員就造成了可乘之機,黑妹就是其中一個。她說從一個顧客的付賬中偷偷扣下幾元錢是常事,一晚上下來也能攢個十幾二十元,神不知鬼不覺。有時黑妹會打來電話,告訴阿建過去取錢,我和阿建就會屁顛屁顛高興一陣子。

但多的時候我們是啃饅頭過日子。去菜市場買兩斤饅頭,可以對付一天。有一次,我和阿建出門去昆明湖外的長河遊泳,偶然發現胡同裏有一戶蒸饅頭的人家,一問一斤饅頭價錢比市場便宜2角,於是每天早晨就去那兒買。可是剛出籠的熱騰騰的鬆軟饅頭吃起來香,吃完根本不經餓,隻好擰開水龍頭多喝水,以至於肚子經常咣當咣當地響。

一天,有人在外敲門,阿建去開門後,見是黑妹,嘻嘻哈哈說笑一陣,殷勤地接過黑妹的小包,興奮地悄聲對我說:“司空,菩薩來了!”

我和阿建不由自主地盯著黑妹看。盯得黑妹不自在地左右看看,抹一把臉說:“怎麼都這樣看我?”

我的臉臊得通紅,連忙說:“沒,沒什麼。”那一刻,我和阿建的眼神不知有多麼可怕,餓狼一般?

“噢,”黑妹似乎鬆了一口氣,說,“這幾天老是下雨,啤酒城生意清淡,好在昨晚有收入。現在……”

“現在什麼,快說,別賣關子了。我和司空還沒吃午飯呢!”阿建迫不及待地說。

黑妹看著我倆的表情,嗬嗬笑著說:“現在我正式宣布,我請客!”

阿建忙問:“那你有多少錢?”

“NOW,全在這兒。”黑妹說著將小包翻了個兒倒在床上。

寥寥幾張紙幣,加起來也不過23元4角。

“吃什麼?快說。”黑妹說。

“還能吃什麼,就這麼點兒錢。司空你說呢?”阿建似乎有些不滿黑妹的大驚小怪,說還以為發了大財,結果抖了這麼大的一個包袱,空歡喜一場。我搗了阿建一胳膊肘,說:“知足吧你,搞飽肚子為好。我們去西安麵館吃油潑麵怎麼樣?”

▲在海澱六郎莊的日子,雖然清貧,但卻結識到了真誠的朋友。

“行。走吧。”阿建不情願地挽著黑妹的手說。

黑妹要了三碗油潑麵和兩瓶啤酒,待油潑麵端上來時,黑妹說她來前剛吃過,專為我們要的,兩人分吃了唄。

那一刻,我的眼淚頃刻湧滿眼眶,趕緊抓著一瓶啤酒背轉身坐著,好一會兒才抑製住自己的淚沒掉下來。

那一餐的“牙祭”,我和阿建吃完後起來走路時才發現,肚子撐得難受極了。那一餐,我記住了黑妹所有的好。

也就是在那一段極其窘迫的日子裏,阿建每天出去找工作,我則窩在租住的隻有一張床、一張圓桌和一把椅子的小南屋寫我的小說。也就是在那種饑一頓飽一頓的狀況下,我寫出了幾年後出版的《臭蟲辭典》的第一稿。

好在這樣一種靠黑妹接濟的日子不出一月,阿建就收到了老家寄來的錢,躊躇滿誌地在市場上開了一家小餐館。我呢,由於交不起下月的房租,請求房東寬限幾日,被房東大姐辱罵一頓後,隻好灰溜溜地搬家,住進了一間不足8平米的更便宜的屋子棲身。

阿建和黑妹的戀情似乎火熱過一段,幾個月後無果而終。阿建餐館生意清淡,情場失意,在一場二鍋頭醉酒後,回老家了,從此再也沒了阿建和黑妹的消息。

在海澱六郎莊那段困苦的日子,我結識了許多來自四麵八方的朋友,他們大多走出了六郎莊,走向了更廣闊的天地,可是隨著歲月的流失,我大抵忘記了,偶爾在街上遇見還張冠李戴好一陣,也對不上號。隻是曾經接濟過兩個窮鬼的貴州黑妹,我卻永遠記在了心間。黑妹,你現在在哪裏?

走出六郎莊,有時還想回去看一看,可是每每走到那個村口邊緣,就止步了。我還是喜歡記憶中的村莊,想念中的朋友,憧憬未來的萬柳公園。每當我回到老家,一些親戚鄰居就央求我把他們的孩子帶出去,我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但我通常都會給他們講述黑妹請客的故事。我想告訴他們的是:混在北京是多麼地不容易啊!

來自小煤窯的求助電話

當某一天你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電話中冷不丁傳來一句:“好兄弟,我落難了!”然後啥話也不說,就剩下一片唏噓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是否馬上想到騷擾或打錯了或罵神經病或掛上電話?但,對方又準確地說出了你的姓名,你又聽出了一縷夾雜的鄉音,這時又該作何想?或許,人人都有事出意外的時候,不妨聽聽,問明情況再說。

這種情況屢屢出現在我電話中。老鄉郝民就是其中一個。

要不是接到郝民從房山打來的電話,我還真不知道北京郊縣還有煤礦。

那天早晨,我剛進入工作狀態,電話鈴就響起來了。我拿起電話,話筒裏“我”了好一陣,才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你是司空住嗎?我是郝民。”聽到結巴的鄉音,我就知道了對方是我的中學同學——說話有點兒結巴的郝民。

“郝民?你在哪?”我問這話時,翻看了一下電話,是北京的8位數號碼。

“我、我在房山,出了點事,想請你過來一下。”

“咦,你在房山幹嗎?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的?”一連串問號在我腦子裏回蕩。

“這樣吧,我讓我們同村的小寧給你說。總之,你得幫幫我,看在老同學的份上。”郝民說話的聲音明顯哽咽。

小寧在電話中給我講述了詳細情況,原來他們6個老鄉從山西煤礦過來,在房山一家私人小煤窯挖煤。郝民在施工麵上作業時,頂層塌方,把左腿砸成了粉碎性骨折,在當地鎮醫院進行了潦草的骨科手術。可是手術很不成功,三根接骨鋼針不出幾天就移位跑偏,將小腿肌肉頂起老高,又進行了二次手術。郝民在醫院躺了前後不足20天就被老板強行辦理了出院手續,回礦上宿舍休養。現在郝民想回老家治療,但就工傷索賠問題與老板一直達成不了一致意見。

“老板打算給多少錢?”之前已接過好幾個這種電話,因此我就直接開問道。

“我們已經交涉了好幾次,老板頂多賠償2600元。”

“老板也太黑了吧,一個壯年勞動力的一條腿就值2600元?”

“這已是多次談判的結果。郝民沒辦法了,才打電話給老家,請老家人找到你的電話。”

“我能幫什麼呢?一個文人,一沒熟人二沒朋友。”我說的是實在話,確實自己的生存也是那樣地艱難。

“郝民的意思是讓你來一趟。”

我腦子裏快速思索一陣,讓小寧詳細介紹了小煤窯以及礦老板的情況,我一一記下,然後告訴他們我這邊得準備一些材料。比如了解煤礦安全生產的法律法規以及傷殘的具體賠付標準等,到時候給電話。因為盲目去一趟,見見老板,也起不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