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三十七局:何謂朋友(1 / 3)

葉長流這場高熱足足燒了三日,待他悠悠醒轉,隻覺得渾身酸痛,氣力被病魔抽去了大半,不禁後悔為什麼不讓沈暖醫好自己,活活遭這份罪。

遭罪的當然不止葉長流,謝留宵也被這家夥來勢洶洶的病折騰的焦頭爛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同樣的症狀,劄牙都喝了藥睡一覺又是生龍活虎,葉長流偏偏病的奄奄一息。

他當然猜不到,葉長流這個混蛋每每趁他離開之際都把吞進去的藥統統吐了,藥沒喝不止,高熱之下嚴重缺水,病能好得了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等到天微微亮,老大夫診斷葉長流總算有退燒跡象,可以脫離生命危險時,謝留宵才舒了口氣,交代水水雲雨好好照料他,自己則跑回自己的營帳睡回籠覺去了。

暗淡無光的太陽灰蒙蒙的,掛在混沌的天地間。

謝留宵再來已經過了午時,他換了一身新料子青衫,神采奕奕的撩開帳簾,端了一盤頗為豐盛的飯菜,葉長流頭皮發麻地靠在床榻上,問道:“發生什麼好事,這麼高興?”

“我若說是因為你的病好了,你信不信?”

“勉為其難的信吧。”

“好吧。”謝留宵笑著舀了一小碗熱湯,遞給他,“今天早上,我做成了一樁大買賣。”

“喔?”

“中原來的大商團一口氣買下了我們牧場一大批戰馬,”謝留宵伸出一個巴掌,“開價這個數。”

“這麼闊綽?”葉長流遲疑了一下,“沒有什麼問題吧?”

“是揚州官商,文書我看了,沒有任何問題。”謝留宵開懷道:“這下今年冬天可好過了。”

葉長流簡直匪夷所思了,“你還愁過冬?”

謝留宵嘿了一聲,“說了你也不明白。”

“你是替哈克族愁吧?”葉長流展平身子,雙手用力捶腿,“這三年來,這個牧場養活了多少哈克族民,讓一個破落的小部族強到足以與烏族抗衡的地步,你費了不少心思吧?”

謝留宵板起臉,“這又是告訴你的?”

“我一直奇怪,一個中原人能在北疆這種地方開牧場,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你,咳,你顯然也不是什麼狠角色,又是從何處尋來那些保護牧場的牧民呢?”葉長流淡淡一笑,“左想右想,大抵是你給了哈克族很大的好處,而這兒的統領也就默許你這牧場的存在,互惠互利罷。”

“喔?”

“再加上你的結義兄弟劄牙都是哈克族族長之子,這一層關係理清了……”葉長流攤了攤手,“不需要別人多說,不也一目了然了麼?”

謝留宵稍感意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著葉長流,“看來是我先前眼拙,你的來頭不一般啊。”

葉長流挑了挑眉,肅然道:“其實……我乃天下第一惡人,你信是不信?”

“勉為其難的信吧。”謝留宵瞥了他一眼,“不知大惡人還想在我這呆到幾時?”

“過幾日養好身子吧。”

“可得說好,這期間的銀兩我全都算在賬上了啊。”謝留宵說著起身離帳,葉長流看著那身心鬆弛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定定地望著天花板。

山野暖暖地綠著,漸漸的被雨點打濕,遠處一片墨漬。

雨夜過後,哈克族出了大事。

先是有好幾匹馬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發黑而死。草原上的牧民以為馬匹突然染上瘟疫,草草掩埋,未有引起重視。誰知次日,一整片草原上的馬統統倒斃,竟是無一生還。哈克部族連忙派人將所有馬匹全部燒毀,又逐一檢查是否有人感染了這場瘟疫,所幸暫時並未有人出現相似病症,饒是如此,哈克族仍是全體陷入恐慌,甚至有謠言傳此乃天神降罪。

“這自然是中毒。”謝留宵方從焚馬場回來,道:“有人借著雨水的流勢,在上坡處下了劇毒,水會帶著毒藥流入草叢對方之處。他們的目的不僅在於毒死所有馬……而是引起我們的人心惶惶,足以讓任何人都不敢吃下任何東西……然後……”

“一舉攻襲,一統北疆。”葉長流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用多想,是烏族做的。”

“狼子野心……卑鄙無恥……”謝留宵咬牙切齒:“這毒水流過之處,十年寸草不生……”

“若能就此收了哈克族,也算值了。”

“他們定會趁著最亂的時候突襲,”謝留宵站起來在屋子裏轉了幾個圈兒,“就在這一兩日之內。”

葉長流閉著眼睛聽他踱來踱去的聲音,“你擔心什麼?謝氏牧場易守難攻,烏族那兒一時半會兒還打不到你的主意。”

謝留宵聽他這種事不關己的口氣,莫名不快,正待說什麼,便見有人撩簾進來,急道:“留宵安答!”

來人正是劄牙都。

謝留宵搶話道:“族人安撫下來了麼?”

“現在情形還算穩定,可是我們的馬匹……”劄牙都麵色沉重,猶豫片刻,肅然看向他,“安答,你牧場的馬,可以暫時借給我們嗎?父汗承諾來年春天,我們必會如數奉還,隻要熬過這一仗……這戰我們若沒有馬,定敵烏族不過。”

“當然沒……”謝留宵本欲張口答應,卻忽地一怔,麵露難色,劄牙都疑惑問道:“有什麼難處麼?”

謝留宵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自然是沒有,你先回去處理事務,稍候我會安排妥當。”

得到了謝留宵的應諾,劄牙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拱手道完謝便匆匆離去。葉長流聽完他們的對話,眉頭一蹙,“你的馬不是賣給揚州官商了,昨日剛簽的合約吧?”

謝留宵輕輕拂袖,半晌才道:“怕是做不成這趟生意了。”

葉長流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我現在先趕去鎮上的客棧內與商團首領談,希望他們能夠理解我的難處。”謝留宵道:“若是不成,我賠了毀約金便是。”

“十萬毀約金……”葉長流抬眸,道:“你賠上整個牧場都不夠。”

謝留宵眯起眼睛看著他,“你這算是在替我擔心麼?”

葉長流一怔,不等他反應過來,謝留宵又道:“你若真替我考慮,又何必在一旁說這些風涼話?”

葉長流慢悠悠道:“既然這次烏族是有備而來,那所謂的揚州商團也是他們的一丘之貉,你現在過去,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你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