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1 / 1)

久雪初晴,蒼穹若靛。天地間一片黛峰翠嶂,清雅氤氳之氣,仿若潑墨山水般緩緩漫開,呈現一派含蘊泰若之韻。

“啪。”

白棋入盤發出脆響,藍衫少年笑意隱隱,似乎自己這一步已使對手窮途末路,難扳敗局。容辭望著好友幸災樂禍的模樣,漫不經心撚起黑子,稍一思忖,悠然落子。

“啊,”藍衫少年麵罩青色,又翻起石桌上的《韜略弈機》,苦思冥想之下終是無果,頹然拂亂棋盤,“不玩了,沒勁,哪有你這樣的啊,總贏。”

“運籌帷幄的小陵王在棋盤上輸了竟也耍賴……”容辭含笑似諷,“糟糕至極啊。”

藍衫少年為之氣結,“你莫要得意的過早,我趙永陵天賦異秉,有你哭的時候!”

容辭一麵收棋一麵盤算著該如何駁回趙永陵這找場子的話,尚未張口,但聽“砰”的一聲箭氣破空之響,羽箭入靶心,綻開條條裂縫。

兩人齊齊轉頭,遙望前方校場上拉弓指箭的那些風姿綽然的縱馬少年,不由心馳神往。

容辭含笑,恰逢晨風襲來,衣衫隨風獵獵作響,“阿陵,明日你便要隨大軍出征了麼?”

趙永陵挑眉,“那是自然。所以啊,你一個人在京城要乖乖的,別頂著個狀元的名號招搖撞騙……”

容辭微微一笑,在此流雲煦日之下,心若自由,身沐長風,得摯友比肩談笑,人生何其有幸?

趙永陵仍然滔滔不絕,“等我回來的時候啊,一定要好好和你下盤棋,絕不能再讓你贏了去……”他還想說些什麼,語聲卻突然梗住,怔怔望著前方,半晌說不出話來。

容辭微微蹙眉,看向他,“怎麼了?”

“那邊,你看。”

容辭順著趙永陵的手指極目眺去,但見原本風和日麗的晴空,忽然風雲驟變,烏雲拉出了一道濃烈可怖的陰影,這一刹那,眼前情景瞬息萬變,花草山水皆消散為一股狼煙,又逐漸將四周堆砌成一個刑場。

一個巨大的刑場。

刑場的正中心,冰冷的鐵砧板刑台上,有人平伏其上,待容辭看清那人的麵孔時,不由驚叫一聲,他竟……竟然是趙永陵!

容辭渾身劇顫,乍然轉頭——方才還近在身旁的趙永陵竟瞬息間失去蹤跡!

而在刑台上的趙永陵,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眼眸中充滿著不盡悲傷、無限的憤怒。他撕心裂肺的罵著:

“容辭!你這背信棄義的混蛋!你要殺我就給個痛快的,為什麼還要讓我死不瞑目!善惡終有報,世道轉輪回!所有所有陷害忠良謀害百姓的人,一定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行刑手低吼一聲,手中的斧鉞應聲揮落,天地間一片鋪天蓋地的鮮紅!

容辭高聲喊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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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屋門被人撞進,來人急忙衝入房內,年輕俊秀的麵龐上寫滿擔憂:“容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容辭坐起了身,怔怔看著周圍,這才意識到方才所見不過皆是幻境,他笑了笑,清雅而沉穩地道,“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夢?”年輕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關懷,“什麼夢竟讓大人你如此慌張?方才我在外頭,聽到你喊‘不要’就趕快衝進來了。”

容辭笑笑,“大概是,夢境太真了,就脫口而出了。”

“容大人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一些故人,一些朋友,一些……不好的回憶。”容辭笑意蕭索,“都有十幾年了。”

少年人斟酌了一下,“是……永陵哥哥?”

容辭點了點頭,大抵不願意再進行這個話題,遂問道:“銘旭,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此?”

崔銘旭摸摸鼻子,笑道:“大人不記得了麼?昨日大人要細閱此次科考案的卷宗,學生便去刑部卷室調取,您一夜未出流雲閣,學生便在外守著,亦未出大理寺。”

容辭眸中露出幾分歉意的神色,“倒是我的錯,下回你自行離開就是,勿需向我稟報。”

“容大人辦案決斷公正廉民,能跟隨您做事是學生的福氣,偶爾熬熬夜……嘿嘿,也沒甚。”崔銘旭望著眼前從容儒雅的大人,眼中仰慕之色盡顯無疑,容辭起身理了理長衫,皺眉笑道:“別再貧了,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卯時,”崔銘旭頓了一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您約莫又忘了,今兒個可是傳說中的那個瀛州葉閑入京的日子,陛下為了給他接風洗塵特意在宮中擺酒設宴,您可是咱們大雍堂堂的大理寺正卿,這等大宴可不能再缺席了。”

“瀛州葉閑麼?好啊,這回,我倒也想見見那個名揚天下的第一巨商,”容辭緩步踱至檻前,伸手推開祥雲木雕門,一抹杏黃朝輝映射在他的素袍之上,光華淡淡,遙望東邊天際悠悠白雲,“那個其人未至其名已揚遍汴京的……葉,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