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突隱橫了她一眼,還想說什麼,便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以及一個嬌憨可愛的聲音:“孫姑姑!孫姑姑!”
“我先走了,你自己也注意些,不管你願不願聽,這些是非還是少惹為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屈突隱抽身而去。
孫芙雅歎息地往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身便對上貼身使女香寶笑彎彎的眉眼,不禁嫣然。
宴上,蓮貞與閉月合奏一曲千蓮,一個清標孤傲,一個華美尊貴,即便兩人都是個中能手,然曲風不一,合奏顯得有些勉強。
不過也正適合了下麵的節目,孫芙雅暗暗牽起唇角。
一曲才終,便見藕裳款款出列,盈盈而拜道:“藕裳願為吾皇獻曲!”
一言既出,席中議論紛紛,這藕裳郡主向來嬌羞怕生,怎麼今日竟主動出列要求獻曲?
景帝也頗是驚訝,但也不好駁了這小姑娘的麵子,便道了一聲“準”。
事情卻不僅如此,“準”字音剛落,卻見一旁又閃出一道身影,拜道:“臣孫芙雅願為郡主獻舞!”言罷,與藕裳交換了一個眼色,那藕花衣裳的小人兒甜甜一笑,神色中隱隱有些不安,但旁人看來,隻當她仍舊是往日嬌怯可人的小郡主。
孫芙雅要獻舞?景帝確實被挑起興致了,毫不猶豫就準了。
藕裳剛將白色琴囊中的古琴擺上琴桌,便引起蓮貞情不自禁的驚呼,指尖輕觸,一串瀟灑如風、靈動若水的音符流瀉而出,音起舞動,羅袖翻飛,蓮風陣陣,如幻似夢。
那雙最清澈的瞳眸,如同十八年前荷月宴上那個女子,一雙如雪山上最純淨的天空一般,專注得隻容得下眼前指下那一方絕世名琴——“風絕”,風華絕代的風絕曲,在藕花衣裳的小人兒的演繹下,少了當年琴祖冷音的瀟灑與不羈,卻是更為純淨的執著,癡得幾乎令人落淚。
而玉荷池畔那一抹舞動的淡藍,如水的淡藍,如霧的淡藍,靈動飄忽得幾乎隨風而去,月色宮紗的裙擺旋出流水的姿態,淡藍冰綃的舞袖飛起行雲的寫意,發上的珠釵,身上的環佩聲聲如天籟,恍惚間,那閉月蓮巍巍顫動,散出天府奇香般的蓮風。
那是比閉月蓮開得最好的一次。
每個人在場的人後來在回憶起那一曲一舞時無不如此想到。
風絕曲罷,赫連國的紅藕郡主便失蹤了,競陵王派了義子赫連鬆窗私下尋找,景帝下令不得外泄,而漸漸地,其他知情人也將這件事淡忘了,後來究竟有沒有找到,除了幾個相關的人,再沒有人關心了。
古道,斜陽,衰草。
“我們這要去哪啊?”小人兒困惑地望著駕駛位上策馬奔騰、神采飛揚的男子。
男子牽唇一笑,小人兒頓時閃了神。
“去我家!”除了笑容,男子隻丟給小人兒簡簡單單三個字。
小人兒不滿得撇了撇小嘴,嘟囔道:“為什麼要去你家?”
男子笑得更好看了,看得小人兒也不禁笑了起來。
“因為我們私奔了,不去我家去哪?”男子得意洋洋地說著,小人兒錯愕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自語道:“我們私奔了?我和你?”見男子無比肯定地點了點頭,小人兒又吃了一會兒驚,再看了他一眼,也點點頭,不再吃驚地說,“也行,私奔就私奔吧!”
芙雅隻問她肯不肯同隱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沒想到竟然被拐去私奔了,芙雅好狡猾哦!
“那父王要是擔心了怎麼辦?”小人兒突然想起這個嚴重的問題,想得兩眼淚汪汪。
男子歎了一聲,空出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安慰道:“沒事,芙雅會搞定的,再說,我們也不是一去不回,私奔夠了就回來了!”
小人兒總算放下心來,靠著車門,又想了一會兒,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就這麼怪怪地盯著男子看了許久,直到男子無法忽視她的目光而回頭發問:“又怎麼了?”
小人兒嚴厲地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說:“我隻是反應慢了點,你們不要都當我白癡,說,你為什麼要拐我私奔?”
男子翻了個白眼,回頭繼續專心駕車,隻是一句頗為含糊的話語隨著輕風飛到了小人兒的耳中:“還能為什麼?不就比較喜歡你嗎?”
小人兒嬌嫩的小臉上刷地紅了起來,蹭蹭蹭爬回車裏,隔著車簾,拿著嫩嫩的小手羞澀地絞著身上的藕花衣裳。
古道,斜陽,衰草。
還有一輛馬車,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