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就那麼遠遠的看著承乾,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不知道如何表達,臉上隻能是一抽一抽的笑,說了聲:是啊,那不是承乾王爺麼?然後轉身便走了,就好像自己是剛從斷情崖走出來一樣,毫不留念。
狐狸又不是山溝裏出來的村野莽夫,當然看得出來墨香是怎樣個態度,隨即便殷勤的跟了上去,對方才一心想要到斷情崖走一遭的事情絕口不提。
話說這狐狸,也就是當今仙界的太子爺,承韜太子,仙品其實是不錯的。有了承乾這位長子當年的前車之鑒,玉帝和九尾狐仙對承韜的教育可謂是煞費苦心,絲毫未曾“怠慢”過。當年為承乾請過的師父一個也沒落下,也全是承韜的師父,隻不過拜師學藝的方式有了變化,無一例外全數都是講承韜當做普通人家的仙童,匿名送過去的,因為被抹去了所有的背景,修行過程中可沒少吃苦頭。好在承韜太子繼承了其母的機警,早早便學會了如何在師父不重視的情況下盡可能多的吸取仙家精華、如何在混雜的弟子中見風使舵低調卻不失圓滑。
要說這太子爺,顯然是承韜更適合些。
隻可惜母親身份低賤了些……
據說為生下龍種前,不過是個狐妖。
“喂喂,我說,你這是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不成?怎麼一直不給我好臉色看?”承韜抱怨道。
“我哪裏有不給你好臉色看?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墨香道。
女孩子家大多是這樣子的,她們心情不好,你說什麼都是錯。仙族的男子,尤其是貴族,娶妻都早,承韜年紀不大,卻是有了幾房妾侍的仙,多少懂得些。可懂得歸懂得,如何應付,卻是難題。
他在這方麵上,一點也不像是個狐狸。
“你、你還說?一路上愛答不理的淨給我後腦勺看,就知道徑直往前走,我都要餓扁了你也不管!你當我是雜役小奴命賤是不成?”
墨香沒好氣的回身道:“你愛跟著我,是你的事,你要是覺得我冷漠,大可以走人。反正,咱們就是萍水相逢的緣,經不起什麼磨練,現在散了,也好過將來兵刃相見時尷尬。”
心情不好時候,就容易衝動,一衝動,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此時此刻,說的就是墨香了。
有時候,事實擺在那裏,不大好看,所以寧願有人給蓋上一層黑布,自欺欺人的暗示自己不要去看。然後裝作不知道它的存在,心虛的活著。
承韜做的很好。一直是。
在海外仙山芸芸求仙弟子之中,裝作是普通的凡人時,就是如此。後來,在寶光殿裝作雜役小童找彤閔玩耍時,也是如此。再之後,他愛上了一個突然闖入他生活的姑娘後,裝作對其身世毫不知情時,亦是如此。
可是墨香不同,她沒有煞費苦心送她去磨練的爹娘,自出生到現在,她大部分時間都很孤獨。九曜宮中朝夕相處的是喋喋不休卻毫無共同語言的扇娘,在落雁穀中是年長十萬餘的雲仙,後來是空曠的安靜的叫人發狂的正德山。她習慣了隻有自己的世界,習慣了安靜的思考,習慣了躲在角落,默默地看著自己愛的東西。
承韜到了嘴邊的抱怨被墨香一句話噎在喉嚨裏,被氣得忘記了呼吸。
她有不聞事實的童真,所以毫不顧忌的,揭下了蓋在真相上的黑布,就這樣,坦蕩蕩的叫它公諸於世,就這樣,直白的質問他。
墨香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墨色,叫人看不到希望的冷漠,襯得眼下一顆朱砂痣分外的鮮豔。
承韜有一雙算不上好看的眼睛,卻是極其明亮清澈犀利的。
墨香看著這雙眼睛,不寒而栗。
這還是她頭一次直視這雙眼睛。
“估計你也不是一般仙家的公子,終歸與我不是一路人,我們還是盡早分手吧……”看著承韜的眼睛,墨香眨眨眼睛,心亂跳著,有些虛,“我、我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姑娘,怕連累你。”
不說常年潛心修行不精通男女之事的承韜禁不起墨香這會兒紅著臉低聲喃喃的模樣,就是他大哥承乾遇見這樣一位女子,不愛慕虛榮攀權富貴的阿諛奉承,“謙虛溫柔”的隻為自己著想,也會動心吧?
如果說承韜剛才是整個人被冰水從頭到尾澆了個透,那現在,他就是丹田莫名生了一團火,不滅的真氣曆經十二經脈直到頭發尖、手腳指,全都為暖化了。
恩,是化了。
要是墨香看到承韜這副熊樣,怕是要笑趴在地上了。可惜她說完那句話,為了映襯自己決絕的心,轉身便要走。
男人都是賤的,不給他們背影看,他們才不會心軟。神仙也是如此。
“你、你幹什麼?”
腰上一緊腳下一輕,墨香雖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卻還是被承韜攔腰扛在了肩膀上。
“你快放我下來!”
也不知是垂著頭的原因,還是因為害羞覺得丟人,姑娘的臉紅的像個蘋果。
害羞到不至於……八成是顯丟人吧……
此時此刻墨香腦海裏閃過無數種被熟人撞見的場景,趕忙拿手捂住的燒的發燙的臉,蹬著腿喊道:“死狐狸,你有本事放我下來!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狐狸皮!”
“不放!放了你你就跑了!”
“我不跑,你快放我下來!叫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你不跑,你會扒了我的皮,我又不傻。我才不放!”
墨香氣的狠狠拍了下承韜的……屁股。
說實話,她真不是故意的,誰叫這裏剛好在眼前,剛好這麼順手呢?
然後是一陣沉默。
她覺得也有點尷尬,隻好自我圓場道:“咳,手感不錯麼。”
狐狸嗤嗤笑了起來。
“被吃了豆腐還這麼開心?”墨香無語。
“當然開心了。”承韜笑道,“你這不是給我台階下,叫我有來有往,吃你的豆腐麼?”
他占她的便宜自然是更方便些。
“流氓!”墨香尖叫著,不停掙紮,期間還不忘始終捂著臉,以防別人看見。
承韜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但偏偏這回不願意讓這心思得逞,非要叫別人瞧見,恨不得漫山遍野的喊,山上地下的跑,叫全六界的人都知道,今天,他“抱到”了心愛的姑娘。
年輕小夥帶著小情人在昆侖山上糾纏嬉戲這事情對承韜而言,顯然不足以滿足他此時的虛榮心。經管路過的眾位道友覺得這絕對是“傷風敗俗”的事情。
見過承韜太子的人不多,見過穿著粗布衣的太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這怎麼能行?
這怎麼能叫全昆侖山的人都知道今兒個他承韜太子決定包了夜墨香下半輩子衣食住行呢?
他得讓全山的人認出他來啊!
敢這麼明目張膽,囂張跋扈的露出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化成真身在昆侖山上跑的,天上地下找不見第二個了。
墨香趴在九尾狐的背上,睜大了眼睛,完全被眼前這團圓毛東西給吸引了,早已將方才受到的“屈辱”拋到了九霄雲外。她還是保持著與承韜相反的體位,眼睛盯著九尾狐的尾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