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璋,你怎麼要我們提前動手?”
“對啊,還讓我們來這裏,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計劃失敗了?”
大家七嘴八舌,紛紛說他的不是。
軒璋一拍腦袋,咬緊了牙:“天呐!弄錯啦!我——沒有派人讓你們動手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變了臉色。
“趁現在,快逃!”軒璋邁開腳步。
走為上,逃命要緊。
“不用了,走不了了。”幽冷的聲音響起,軒墨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邊,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他靠著牆,烏黑的發垂下來擋住半邊臉,在搖搖晃晃的玄府之中泰然自若地站著。
周遭混亂的場麵似乎與他無關,抑或他根本就不害怕。
“你——你——你……”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軒璋竟然沒一個接得下口。
軒墨一改先前的“懦弱”形象,此刻氣勢逼人,幽幽開口:“這玄武結界可是容得了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們毀了巨石,玄武結界當然是自動禦敵,不僅加強而且收緊,連隻螞蟻也別想爬出去。你們還妄想來犯或者是逃走?”他冷笑一聲,忽高忽低的語調令犯事的人涼透脊背、不寒而栗,“你們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不嚐嚐怎麼行?”
“你是開玩笑嗎?”軒璋隻感到頭皮發麻,不用想也知道,眼前的少年絕對不能低估。
“你看我是開玩笑嗎?”軒墨又一聲冷笑。
黑暗中摔出一個人,躺在地上就沒有動,走近一看,竟然七竅流血,儼然是死了。
“這傳令兵……”軒璋慢慢地辨認,“呼”地收縮瞳孔,“這是我的傳令兵!你……你……殺了他再假扮傳令?……哈哈哈……哈哈哈……這——這——報應啊——”軒璋方寸大亂,隻能仰天長嘯。
一拍手,地上的人形立刻灰飛,方才是軒墨鎮住了他的形體故意用來刺激軒璋的。
“怎樣?”軒墨饒有興致看著一幹人等失魂落魄。
軒璋幹脆往地上一坐,苦笑:“還能怎樣?反正要死在這裏……”
軒墨勾起了嘴角,一躍上了玄府的最高處——也是玄武結界的最高處——正殿大頂。
玄武結界盡收眼底,人們也都能看見他。
他看著驚慌失措的民眾,看著血紅的光芒,看著遠處的巨石逐漸傾斜掉落,地基搖搖欲塌,大小石塊雨點一樣砸下來,玄武結界已經出現了裂痕——立刻就要玉石俱焚。
軒墨冷冷看著,深邃幽暗的目光忽然變得清朗犀利。地底潮濕的熱風撩起他的頭發,清瘦的身形卻隱隱有些偉岸的樣子。
雙腳一提離開殿頂,軒墨飛到半空中,雙手平托,巨大的黑色光球籠罩了他的全身。光球越聚越大,無數地靈、水靈從四麵八方飛來圍繞他轉——包括結界以外的。
人們不再驚慌,都呆呆仰麵站著,愣愣看著。
血紅的光芒消退了,劇烈的抖動變成了大幅的搖動,石塊飛起來,然後——顫抖停止了。
巨石在黑色光芒下慢慢修補,嵌進了岩壁。大大小小的石塊紛紛歸位,不多時,岩壁完好如初。
光球並不減弱,反而慢慢擴張——擴張到貼住了整個岩壁。
一聲異樣的巨響,光球收縮,化為了玄武結界——這樣一來,玄武結界不僅修補好,而且至少增強了三倍。
“快看呐——”有人指著上空,發出感歎。
人們驚奇地發現,原本凹凸不平的岩壁變得光滑無比,仿佛一個巨大的圓形罩扣在溟城之上。軒墨這麼做還有一個用意——除非地底整個崩壞,否則這樣的岩壁不會再有損傷。
“軒墨大人——”
“軒墨大人萬歲——”
“軒墨大人英明——”
歡呼聲此起彼伏,剛才還忙於奔命的民眾瞬間情緒高漲起來。
他們如此,不僅僅因為軒墨的做法,更因為幾天以來的流言弄得人心惶惶。如今,一下子從“亡”變成了“興”,這樣大的轉變怎能不讓人歡呼雀躍呢?
“都是設計好的……都是設計好的……”軒璋喃喃自語,灰頭土臉,看著軒墨緩緩落回地麵、落到他麵前,等待死亡的到來——篡權者,死。
原來軒墨並非體弱,恰恰相反,他可能是幾千年來難得一見的、力量最強的玄武。
軒墨卻依然故我,眼底沒有一絲波瀾,臉上更是平靜得很:“殺了你還髒了我的手。”他似乎一下子看穿軒璋的心理,語氣中充滿不屑。
“來人!”他提高一個音調,卻還是冷冰冰,喚來了侍從,“把他們踢出玄武結界,如若再出現,殺——無赦。”
“祖母。”軒墨緩緩坐下來,看見祖母笑微微看著他。
“孩子……你……沒有讓我失望啊——”老夫人不知如何形容,隻知道孫子給他的意外實在是太大了。
“連累祖母,孫兒不該。”軒墨的臉上竟然浮現了淡淡的憂傷。
“都別說了,傻孩子——你做得好,你很聰明啊——”老夫人無限慈愛。
先將自己偽裝成懦弱病瘦的模樣,再讓整個結界對他掉以輕心,然後把軒璋的注意力轉移到祖母身上,故意設下陷阱引他上鉤,最後讓他自食惡果,借此穩定民心把自己的威望送到最高點,穩坐玄武之位——完美得幾乎沒有破綻!
“祖母說笑了。”軒墨輕輕反駁,“吃得少是因為東西難吃,至於不理人——那純粹是最近思慮過重影響的聽覺——聽不到罷了。”
祖母輕笑,聽著他不成理由的理由,實在是感到舒心。
她長歎一口氣,緩緩合上眼,睡去了。
軒墨沒有動,隻是眼眶有些濕潤,把自己隱進了濃黑的夜色之中。
淡淡輕煙一點點散開,古老的玄府花園已經整修過幾次了。
軒墨靠在椅背上,慢慢品著托朱月送來的茶。長長的黑發遮住了半邊臉,臉上平靜,目光深邃。
手邊的架子上放著幾塊龜板,無非是記載著那年地災受損多少,有多少婢女畏口舌之罪自殺,還隱隱記著那些手下回來報告說,軒璋他們的確是一人挨了一腳被“踢”出了玄武結界。
他放下手裏的茶杯,嗅著空氣中濃鬱的香氣和淡淡的花香,幽幽看著花圃裏盛開的花朵。
玲瓏剔透的白色花瓣,仿佛風一吹就要飄散。
——《玄武之甲》·完
2006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