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錦,步步為美。
冬天過去了,第一場雨喚醒了春天的氣息。雨不大,淅淅瀝瀝,遙遠的南方森林騰起了薄薄的煙霧。
花香四溢,細泉湧動,一片綠意盎然。
峰回路轉,高大的赤閣隱約可見——那是炎林的心髒、朱雀之族的皇宮。
淡淡的紅光籠罩,暖流飛揚,炎林的樹木花草、鳥獸蟲魚依賴著赤閣的遠古力量,將這一片不為人知的土地變成生命的樂土、仙界的寶藏。
高大的赤閣成樹形,高聳入雲卻隱蔽得很好。紅色的南方之玉——赤紅石,被毫不吝惜的用來建造赤閣的牆、赤閣的地、赤閣的“樹枝”和“樹洞”。
青色的鸞鳥、藍色的孔雀、白色的天鵝、還有黑色的喜鵲,他們作為赤閣的守護和仆從,在赤閣的宮殿房間之間來回穿梭、忙忙碌碌。
正殿是最大的“樹洞”,鑲著各地搜羅的珍寶和稀世的藤蔓果實,步入其間,恍若入了另一個世界:正殿裝飾極盡奢華,黃金白銀不過用來做墊腳台階,透明奪目的白鑽製成了一把把椅子、一扇扇窗戶,喝水用的茶杯也是玲瓏剔透,夜光下微微泛著熒光。
仆人們對此本是司空見慣,對朱雀大人的房間也是不以為然。但就像萬紅叢中一點白,看慣了華麗的宮殿,赤閣裏唯一樸素的房間卻成了稀罕之物。
赤閣主人當然是朱月,但朱月的妹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朱蓉小姐卻特別得很。
仿佛朱雀皇族世世代代相傳的外強中幹、果斷霸道的脾性一點也沒有傳給這位二小姐。相反,她的房間最為樸素、最為幹淨,除了尋常的桌椅床榻、茶碗擺設,就再難看見其他的裝飾。朱雀族喜紅,她卻是一身米黃色的衣裙加一件白色鬥篷,性情溫和,沒什麼脾氣,卻也沒多少主意,麵孔稍圓,發色深紅,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可朱月總不能時時刻刻呆在赤閣,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神界光靈殿,族內的事務都落到了朱蓉身上。
朱雀族不比他族,結構嚴謹、處事井井有條,似乎有沒有二小姐,並不重要。
朱蓉努力地做事,卻總做不到姐姐那麼好。幾千年的習慣造成了侍仆們的做事幹練,卻又沒有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麵,對於如此一個二小姐,他們沒有責備、沒有奉承、沒有惋惜、沒有瞧不起、更沒有言聽計從,該幹什麼幹什麼,赤閣上下奉她為第二主,沒有人懷疑的。
唯一懷疑的就是朱月,她深知妹妹的品性,卻也因赤閣的本身安穩才放心讓她呆下來“處理”事務。
事實上,朱月在的時候,朱蓉聽她的吩咐辦事,朱月不在的時候,朱蓉幾乎無事可做。
這難免有點失落,難免有點自卑和自責。
所謂王者,是天生的啊!
而她,卻不是這麼一個王者,甚至連輔佐之才都沒有。
春天又到了,她獨自坐在窗邊,透過細密的雨簾,自高而下俯看朱雀結界的青鬆翠柏、鳥語花香。
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她不知在守望什麼,但無數個日日夜夜都在這守望中從緊鎖的眉間流逝了。
長發飄散在風之間,這一年,朱月渡過了她第十八個“歲”,一歲即是人間二十年。
朱蓉,十五歲。
“唉……”她緩緩歎了一口氣,意識到這又是無聊的一天。剛起身,卻瞥見窗外一片白色的羽毛慢慢飄落……飄落……
她陡然撲到窗邊,卻什麼也看不見了。
任由她努力地克製,思緒還是不由得被某件事牢牢吸引。
幾年前做客青龍結界,卻在夜晚偶然的遇見了那一抹白色。
笛聲悠揚,一吹水動,二吹水靈起,紛紛揚揚的水珠漫天飛舞。宮、商、角徵、羽,一音一顫,唇啟聲出。
白衣白衫,近乎透明的薄紗,頎長的身形,優雅的姿勢,高貴的氣質,銀白華麗的長發,美麗安靜的容顏……
睜眼,是那罕有的雪青色,淡淡的、明亮的,卻不知為什麼有一抹憂傷的顏色。
哀婉!
心弦猛地一動,朱蓉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這個詞。
為什麼呢?為什麼會覺得哀婉?甚至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決絕!
“你……”忽然開口,她當場愣住。
她不知道他是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開口要說什麼。
就這麼愣在那裏,直到翠綠的笛子被優雅地放下。那雙美麗的眼睛似乎瞬間掃清了陰霾之色,溫和地朝這邊望來。
“可是朱蓉小姐?”清雅的嗓音,他點點頭行禮。
周圍的水靈一點點黯淡下去。
“是……”她意識到什麼一樣,趕緊整理好衣服,傾身還禮,“是……朱蓉……朱蓉不是有意冒犯……隻是……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