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殺我?”
邱禾問時,兩人一前一後,已是黎明時分。
她終是停在一座簡陋石屋外,淡然道:“李岩。因為你在他們眼裏已是我的同夥。”
那是她平日留宿的屋子,此刻卻無比寂靜。
近乎詭異的靜,與往常大不相同。
楚昭望著石屋,一皺眉,伸手攔下邱禾,命令道:“不論聽到什麼,都不要進來。”
話落,就要往前走去,卻被他擋住:“我跟你一起去!”
那話竟讓她萬分驚訝,抬眸時又將情緒隱藏,縱橫江湖這麼多年,從未有人要與她同行。楚昭冷笑:“你隻會是累贅。”
他猛然想起,方才客棧中,若非她出手,他已被分割成肉泥。訕訕退後,目送她獨自進了那危機四伏的石屋。
那一戰,開始得悄無聲息,結束得也悄無聲息。
除了刺鼻的血腥味,他什麼都看不到。仍是那月,仍是那屋,仍是那人。
她回來時,連一根發絲都未零亂。他卻從她的紅衣後看到一顆滾落的人頭,那雙瞪大的眼睛正緊緊盯著邱禾,盯得他毛骨悚然。
那顆頭的眉心處,赫然有朵劍刻的紅蓮,妖豔無比。
無聲,無風。
月色已深,楚昭麵不改色,擦肩時道:“這裏已不安全。”
“他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殺你?”他追問。
“在我屋裏不一定是要殺我,也可以是為了找一樣東西。”她淡淡道。
“找東西?難道就是百草莊的東西?”
“不錯,他們並不是李岩的人。”她似若自語,轉身大步而去。
他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子,在他十八年未曾出現過的女子。她的神秘,她的冷酷,她的堅韌,都讓邱禾望而卻步,又被漸漸吸引。
“我們要去哪裏?”他在她俯身去喝泉水時,輕聲問。
“百草莊。”
“東西你既然沒拿,又是誰拿的呢?”
“你怎麼知道我沒拿?”她忽然問。
“你自己說的啊!”
“天真,”她麵具後的眸子帶笑,繼續道:“我說沒有你就信?”
“為何不信?”
“永遠不要相信別人的一麵之詞,特別是女人。”她的回答模棱兩可,卻意味深長。
邱禾又問:“丟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也正好奇。”
六月酷暑,漠北極熱,楚昭隨手褪下外衣,露出的右臂纏有白帶。帶上滲出點點血紅,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她卻不為所動,低頭掏出個藥瓶。
邱禾見她脫了衣裳,忙轉身閉眼,耳根火辣辣的泛紅,卻聽她在後問:“你在幹嘛?”
他吱吱唔唔道:“男女有別,非禮勿視!”
“矯情,”言罷,楚昭低頭,似若自語:“我身上有三十七道傷疤,卻有三十五人死在我劍下。”
邱禾背對楚昭,不解:“難道還有兩個人逃了?”
久久沒有回答,他正奇怪,忽然紅影一閃。她已走到他麵前,邱禾看到的,是楚昭左肩上的疤痕。
他猛地愣住,半晌不言。
那本該光滑雪白的肌膚上,竟能布滿如此之多的傷疤。對一個女子而言,她承受得也委實太多。難以想象,她曾麵對怎樣的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