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大牛所說,潘富年給自家大哥送去一籃子肉菜之後,第二天潘大伯就踏進了潘家大院,跟著來的還有潘家大伯娘,一個身材壯實長著張馬臉的高個女人,手裏牽著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一進院子就四下裏東張西望,滿臉不能置信,眼裏極度的輕視不屑最終在看到潘家三個衣飾簇新、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時,漸漸淡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驚詫和妒忌,小喬猜得沒錯,潘二娘遲遲不肯讓潘富年分些好東西給潘大伯家,是有一定道理的,這夫婦倆太變態了,紅眼病赤裸裸地針對自家弟弟,打擊譏誚不留一點情麵。
“喲!這是怎麼的啦?才幾天不來,這破屋裏還真長出金樹銀葉來不成?當家的你瞧瞧,這三個丫頭,哪年過節不等著咱家春花、秋菱兒脫了舊衣送來,如今她們倒穿得比咱倆閨女還要鮮亮厚實,這像話麼?還欠著債著,哪來這麼多銀子?”
大伯娘走到火塘邊,剛好站在小喬身後,尖利的女高音響起來,震得小喬耳朵轟鳴,雖然進門已經看到了,此時還是條件反射回頭再瞄大伯娘一眼,大伯娘立即伸手揪住她耳朵,“這黑小子哪來的?就是你家那燒了臉的姨表弟麼?”
小喬掙紮著,四蛟站起來用力推那女人,“大伯娘放手!你掐人總是好疼,小喬要哭了!”
大妞跑過來拉開大伯娘的手,“大伯娘,我表弟膽兒小,您莫嚇著他!”
潘二娘牽著妞妞急急忙忙從屋裏出來,連聲道,“怎麼啦怎麼啦?大伯、大伯娘來了麼?大妞、四蛟給長輩讓座烤火,長輩不會為難你們小孩,你們也莫要頂撞長輩!”
她一把攬過小喬,仔細察看那隻被大伯娘扭過的耳朵,輕柔地撫摸著,抬頭不無怨惱地說道,“大嫂,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個兒手勁大,瞧把這孩子掐的,他可不是三豹四蛟,潘家的孩子您想掐就掐,他是我姨表妹的小子,姨表妹自小跟我要好,家裏遭災了,把孩子托付給我,客居的孩子,心兒小,我寧可讓四蛟遭罪,也不想這孩子受委屈,大嫂以後別再這樣了!”
“又不是公子少爺,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哪有這麼多講究?收留他給碗飯吃就不錯了!”
大伯娘盯住潘二娘,很快伸手扯住她,兩隻手從上到下亂摸,又是一陣尖叫,“天哪,不得了啦!瞧瞧她……當家的你快來看!大牛她娘穿上細布棉襖了啊,還有棉褲!瞧這顏色,這花樣,嘖嘖!我也隻在出嫁那年有過這樣一件,打嫁進你家,穿的可都是粗布衣啊……”
潘富年帶著大牛、三豹從側院那邊進來,房頂積雪太厚,人住的茅草屋是新修葺的倒沒事,牛欄卻有點危險,父子三人一大早吃過飯拿著竹竿過去把積雪一點點捅些下來,減輕屋頂重負,不料想剛做到一半就聽到大伯娘的高嗓門,急忙就撤了活兒跑回來,深怕潘二娘又吃虧,往年妯娌相對,大伯娘向來是壓住潘二娘的。
潘大伯瞪眼看著他弟弟,昨天送肉菜過去時他說是城裏親戚給的,勻些孝敬大哥,身上還穿著破衣裳,一副寒酸樣,虧他心裏過意不去,瞞著老婆偷偷把一套舊衣裳塞給弟弟,今天要不是上門來還不知道他這個弟弟穿上簇新的衣裳,竟然身板挺直,像模像樣,那氣度跟陳財主家幾個管家管事的也差不去多少。
大牛和三豹各喊了聲大伯父,便繞過一邊走去守在娘身邊,大妞和二妞已經扶著娘退開些,不然非得被大伯娘把娘身上的棉襖扒下來不可。
“這是怎麼回事?”大伯父板著臉問潘富年,“我可記得老爺說你還差十兩銀子沒還上,如今卻是又有衣穿又有肉吃,過上好日子了?嗯?”
雪花飄飛,寒風不時吹過來,潘富年自己穿著棉襖,見大哥身上僅套著三兩件粗布夾衣,便往屋簷下的火塘邊讓了讓。
“大哥先坐著烤火,等我慢慢告訴你!”
潘大伯哼了一聲,沒推辭就走去占了一把條凳,潘二娘怕潘富年不會說話,也忙勸大伯娘過去坐,“烤烤火吧,冷著呢,看凍著孫子了!”
又吩咐二妞,“去,包一包糖果給小石頭!”
幾個大人坐在火塘邊,小喬和孩子們就隻有站在旁邊的份,她本待要進屋去陪著汪浩哲,但愛看熱鬧的天性促使她留下來,那位極品大伯母掐得她生疼,好歹沒再注意她,但這位不肯消停的大伯母看樣子很能折騰,指不定還會出什麼洋相,這些日子太少樂子了,逮著一個看看也好啊。
二妞花蝴蝶般飛去又飛回,把一隻包了各色果子糖粒兒的紙包遞給小石子,大伯娘卻一把抓了過去。
“嘖嘖,這糖粒兒真實在,一顆顆圓滿實心,得花幾個銅角呢!奶奶給你收著,不能自個兒都吃了,留些給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