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然說罷轉身出了房門,背影寥落。
七月漸盡,戚王與安國公主的婚期也漸近。
而中然失子不久,如何有心此事,秦修容轉醒後得知孩子夭折,更是整日哭鬧不止,她自那日難產,已是大耗,又如此不知節製哀痛,茶飯湯藥都不肯入口,縱是中然來勸,也不肯聽,因此隻數日,消損憔悴,顏色盡失,卻已都不能顧,隻每日央中然斬殺石太醫與張太醫兩人,與她的孩子抵命。
中然被鬧不過,終於怒道:“孩子逆產,終究是天命,那兩人用盡力氣才保住你的命,你反而要他們的命!”
秦修容哭道:“什麼逆產,臣妾才不信!明明這數月來太醫每次診治都道胎位無異,那個石太醫明明就是皇後的人,虧得臣妾當初還感激皇後,如今臣妾的孩子卻沒了,臣妾有多難受,那也是皇上的孩子啊!皇上都不痛嗎?臣妾奈何不了皇後,難道連殺一條走狗泄憤都不能嗎?”
中然聞言拂袖而起,冷冷道:“再說這樣的話,朕也保不住你!”
秦修容一愣,繼而哭道:“皇上,你知道的對不對?就是皇後害死臣妾和皇上的孩子的,皇上難道還要姑息皇後嗎?”
中然深深一歎,轉首對宮人道:“秦修容失子,悲痛太過,言行失狀,今日起傳朕的旨意,不許任何人入麟輝殿探視,修容病好之前,也不要出去了。”
秦修容聞言大哭不止,中然歎道:“將這麟輝殿的匾額摘了,換回原來的丹奐閣吧。”
“皇上!皇上——”
秦修容掙紮著去抓中然的衣袖,險些自榻上摔下,被宮人慌忙攔住,隻得眼睜睜看著中然離去。
中然出了內室便見宛襄帶著廣夏宮幾個宮人捧著各式錦盒等在殿外,宛襄幾人見了中然出來忙跪拜道:“奴婢見過皇上。”
“起來吧。”
“皇上,這些都是皇後娘娘吩咐奴婢們送來的,娘娘道修容娘娘體弱,這些都是如今能用得上的補藥。”
中然一歎,欲言又止,卻隻點了下頭便去了。
宛襄吩咐將東西交與麟輝殿中的宮人,明知以秦修容為人,這許多珍稀補藥都將被糟蹋,仍是與麟輝殿的掌事女官詳細的交代了這些補藥熬製時需注意的一些事,才帶了宮人出來。
出了麟輝殿,宛襄回身對蕾兒道:“不管剛剛聽到了什麼,回去後都不許多嘴。”
蕾兒應了聲是,然而回到廣夏宮中,仍是說走了嘴。
此時梳蟬午睡剛起,林賢妃正好親手製了百合羹和百合餅送過來,梳蟬聞言麵上還是淡淡的,林賢妃卻是怒到非常,冷笑道:“真個不知死活了,如今她可還有什麼儀仗?竟還敢如此!”
梳蟬不語,宛襄在一旁勸道:“娘娘不必煩心,秦修容言語無度,皇上已是斥責過她,如今更是禁了她的足,可見她的話——皇上是沒有放在心上的。”
梳蟬聞言一笑,淡道:“禁了她的足?麵上雖狠,其實才是護著她,而那些話也不是她今日才說出口的,這些天宮裏的閑言暗語還少嗎?若真沒有放在心上,你們難道看不到,皇上已有幾日沒來這廣夏宮了。”
林賢妃歎道:“皇上如今待娘娘的心,娘娘自己便是不承認,我們這些人可是看的真真的,皇上絕不會僅憑這些流言便再冤屈了你。”
梳蟬淡笑道:“那又怎樣?這些年有哪一次不是遷怒在本宮身上?但是非曲直,各人心中都自有衡量,隻不過皇上的心,衡量天下江山,尚無暇為一人悲,為一人歡,自然也不能隻為一人衡量,便是冤屈了,也是本宮身為皇後原該為皇上承受的。”
林賢妃一怔,不期梳蟬竟說出這種話來,梳蟬繼而笑道:“不說這個了,如今婚期漸近,宮中卻出了這樣的事,想來皇上更是無心婚事,你便更要多費心了。”
林賢妃道:“又說這種話了,”又道:“迎娶事宜如今都完妥了,隻待這位公主入宮了。”
次日,戚王下旨冊封安國公主為睦妃,賜居長春宮。
而三日後便是婚期了。
入夜,梳蟬在燈下挑揀不料花色,想著該為二哥做朱夏之衣了。
門上輕叩,宮人進來回報道今日宮中都傳迎親使吏部侍郎餘潛淵前往驛館,代皇上探視安國公主,餘潛淵所做催妝詩風致靜雅,帝台已是盛傳。
兩日之後,安國公主的儀仗終於被迎進皇宮,先入長春宮中,隻待明日行合巹之禮。
而依仗車隊剛進崇直門,整座皇宮便是驟然一陣香氣彌漫。